一步踏出，眼前的景象让王志泽的嘴角抽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的虚空枢纽是架构混乱、代码冗余的垃圾服务器，那这里就是服务器被雷劈了之后，又被泼了硫酸，最后还长满了霉菌的电子垃圾填埋场。
空间通道在身后关闭，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铁锈味混合着腐肉的气息，直冲天灵盖。
“哥，这里的空气……好上头啊！”王志涛捏着鼻子，小脸皱成一团，“比刚才那个程序员味儿还冲，这得是熬了多少个大夜才能有的味道？”
王志泽没搭理他。
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新天地。
大地是由无数破碎的世界残骸和叫不出名字的生物骨骼胡乱堆砌而成，形成连绵起伏的黑色山脉。天空不再是单调的紫黑，而是一种粘稠的、不断蠕动的暗红色，像是某个巨型生物体内壁的筋膜组织，布满了恶心的血管状纹路。
整个世界都在呼吸。
每一次“呼吸”，都有海量的生命力在涌动，但这种生命力却像是馊掉的鸡汤，充满了恶性增殖的癌细胞味道。
“啧，生物服务器？这设计理念挺超前啊，就是卫生状况堪忧。”王志泽的意识在“新生之界”里具现出人形，给自己泡了杯枸杞，“系统资源占用率百分之九十九，全用来渲染这些没用的环境特效了，核心功能肯定卡得要死。”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意志就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像无数根看不见的触手，试图钻进他的法则体系，在他的灵魂代码里植入一行新的指令——【忠于母巢】。
“我趣，这就开始发员工手册了？连个面试流程都没有，上来就想签卖身契？”王志泽心念一动。
“我，王志泽，定义：你的同化协议，为‘流氓软件捆绑安装包’。”
“我定义：我的存在，已安装‘361安全卫士’，并开启‘弹窗拦截’与‘强力净化’模式。”
那股无孔不入的侵蚀之力，像是遇到了天敌，瞬间被一层看不见的防火墙挡在外面，无论如何冲击，都只能发出一连串无效的“叮叮”声。
与此同时，王志涛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哥！我感觉到了！好多！好多好多的大餐！”他兴奋地原地蹦跶，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就在那座最高的山后面！好多好多！比我吃过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香！”
他说的“香”，在王志泽的感知里，就是一团团强度极高的能量反应。
“别急，自助餐还没到开餐时间。”王志泽一边维持着自身的“系统纯净”，一边开始解析这里的法则构成，“先吃点餐前小点心。”
他的话音未落，脚下的“血肉大地”开始剧烈蠕动。
一个个鼓包隆起，随即炸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四溅。从那液体中，爬出了一群群形态各异的怪物。有的像剥了皮的巨型蜘蛛，有的像长满了眼球的肉团，还有的干脆就是一滩会流动的黑色烂泥。
它们是这片母巢的“原生杀毒软件”，或者说，是“免疫细胞”。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嘶吼，只是沉默地、潮水般地涌了过来。
“哥！开饭了！”王志涛欢呼一声，根本不等王志泽发话，小小的身体瞬间膨胀成一头遮天蔽日的黑金色巨兽。
他张开巨口，像一台功率全开的巨型吸尘器，对着怪物潮就是一通猛吸。
那些原生虚空生物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引力卷上半空，化作一道道流光，消失在王志涛的血盆大口里。
“嗝~”王志涛打了个嗝，咂了咂嘴，“味道不错，有点像麻辣小龙虾，就是壳太少了，不够劲儿。”
王志泽没管他，而是饶有兴致地伸出手，对着怪物潮的方向虚虚一抓。
“新生之界”的门户在他掌心洞开，一股吸力发出，精准地“点名”了十几个不同种类的原生虚空生物，将它们打包拽进了自己的小世界。
“混沌熔炉，启动‘沙盒模式’，分析样本数据，给我出一份详细的性能报告。”
他的小世界，现在就是他的超级实验室。这些原生生物，就是送上门的试验品。
王志涛在外面大快朵颐，如同虎入羊群。他发现这些“小龙虾”体内蕴含的虚空本源异常纯粹，比之前吃过的所有“外包员工”都要精炼。每吞噬一只，他对虚空法则的理解就加深一分，身体里的力量也随之水涨船高。
王志泽则带着这个“移动自助餐爱好者”，不紧不慢地向着母巢深处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像个巡视工地的包工头，对这里的“建筑质量”指指点点。
“这根法则链条搭得有问题，承重结构不稳，迟早要崩。”
“这片能量回路设计冗余，浪费了至少百分之三十的能源。”
“还有这个……我趣，这是什么？”
他停下脚步，看向前方。
在一片由世界残骸堆成的山谷里，漂浮着一个个巨大的、半透明的“气泡”。
每个气泡里，都禁锢着一团黯淡的光。那些光芒在微微颤动，散发着无尽的悲哀与绝望。
王志泽认得那是什么。
那是世界意志的残骸。
是无数个被“虚空之网”吞噬的世界，在彻底死亡后，留下的一点点本源烙印。
现在，它们像被吊起来的血袋，一根根黑色的能量导管插在它们身上，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它们最后的力量，用以供养这片庞大的母巢。
“……太浪费了。”王志泽的意识体在新生之界里摇了摇头，“榨汁剩下的果渣，就这么扔在这里当景观灯？连个回收利用的流程都没有，这公司的资源管理简直一塌糊涂。”
他看着那些在痛苦中哀鸣的世界意志残骸。
“算了，看在你们也算‘同行’的份上，帮你们一把。”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些“气泡”轻轻一点。
“我定义：尔等之囚笼，为虚无。”
“我定义：尔等之痛苦，为安息。”
“我定义：尔等之残骸，重归秩序。”
言出法随。
那些坚不可摧的能量气泡，如同被针刺破，无声地消散。禁锢着世界意志的黑色导管，也一根根崩碎。
失去了束缚的意志残骸，并没有消散，而是在王志泽的法则引导下，化作一点点纯净的光粒，如同萤火虫一般，缓缓升空，最终彻底融入虚空，回归了最初的宁静。
它们解脱了。
然而，这一举动，就像是在一锅平静的热油里，狠狠地泼进了一瓢凉水。
轰——！！！
整个虚空母巢，猛地剧震了一下。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意志，从母巢的最深处，轰然苏醒！
那股意志里充满了被打扰清梦的起床气，以及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容侵犯的威严与暴怒。
“谁？！”
“谁敢动我的电池？！”
一个无声的咆哮，直接在王志泽和王志涛的灵魂层面炸响。
王志涛正吃得开心，被这一下震得头晕眼花，差点把刚吞下去的“小龙虾”吐出来。
“哥！有大东西！”他瞬间恢复了巨兽形态，警惕地望向母巢深处。
王志泽则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脸上毫无波动，甚至还掏了掏耳朵。
“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家的客服电话永远打不通呢。”
伴随着那股愤怒的意志，母巢深处的“大地”开始隆起。
无数的世界残骸、虚空生物的尸骨、凝固的能量洪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聚合、扭曲、重塑。
一个巨大到难以用视野去丈量的身躯，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地“站”了起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座由无数山脉和废墟拼凑而成的活动天灾。在那庞大的身躯上，睁开了一颗又一颗暗红色的“眼睛”，每一颗眼睛，都比一颗恒星还要巨大。
虚空主宰。
这个区域网络的“总代理”，终于露出了它的真身。
它感应到了王志泽的行为。那个外来者，竟然在破坏它的“充电桩”，解放那些“废旧电池”！这是在动摇它存在的根基！
不可饶恕！
那亿万颗暗红色的巨眼，同时锁定了王志泽和王志涛这两个渺小得如同尘埃的身影。
虚空主宰发出了无声的咆哮，它那由无数世界残骸组成的“头部”，裂开了一道横贯天际的巨口。
一股混沌的、能将一切法则都腐蚀殆尽的虚空吐息，从那巨口中喷涌而出！
那不是能量，不是物质，而是一种纯粹的“抹除”概念。
吐息所过之处，无论是坚固的世界残骸，还是悍不畏死的原生虚空生物，都在瞬间被分解、气化，连一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那道毁灭的洪流，笔直地冲向了王志泽。
王志涛浑身的黑金色鳞片都炸了起来，他发出一声咆哮，就要迎上去。
“别动。”
王志泽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他抬起头，看着那足以毁灭星系的攻击，嘴角反而向上翘起一个弧度。
“来得好。正好试试我新开发的‘防火墙’，压力测试，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