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白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医疗官特有的冷静，“再有三分钟就好了。”
叶枫抬眼，看到白芷专注的侧脸。这位医疗官是组织里少有的不戴徽章的人，据说她曾经是某位殿主的私人医师，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被贬到了普通医疗室。她的手指修长灵活，正在调整修复仪的参数。
“你的肺叶几乎被冻成冰渣，”白芷头也不抬地说，“能活着回来真是奇迹。”
叶枫没有回答。在血月组织，谈论任务细节是危险的，即使对方是医疗官。
修复仪发出轻微的“滴”声，白芷关掉设备，开始收拾工具。“好了，至少现在你不会在半夜咳出血块了。”她顿了顿，“不过，我建议你最近不要去极寒环境执行任务。”
“谢谢。”叶枫简短地说，从床上坐起来。胸口绷带下的皮肤传来新肉生长的麻痒感。
白芷突然递给他一个小瓶子：“睡前涂在伤口上，能缓解寒气。”
叶枫接过瓶子，侦查镜自动扫描成分——某种极地植物的提取物，混合了微量镇痛剂。这不是组织标准配给的药物。
“为什么？”他直视白芷的眼睛。
医疗官嘴角微微上扬：“因为你是我这周治疗的第七个从北境回来的伤员，前六个都没挺过昨晚。”她转身走向药柜，“血月不缺杀手，但像你这样有趣的病人不多。”
叶枫将药瓶收好，推门离开医疗室。走廊上的自动照明系统随着他的脚步依次亮起，又在身后熄灭，仿佛一条短暂的光之隧道。
总部的生活区比训练场和任务大厅要明亮些，至少墙壁不是全黑的。叶枫的房间在北塔中层，窗户正对着训练场，每天清晨都能看到新来的灰章学员在教官的呵斥下进行基础训练。
推开门，房间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六边形的空间，床铺整齐得像没人用过，书桌上摆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古籍。唯一的变化是窗台上多了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翠绿的叶片上还带着水珠。
叶枫皱眉。他不记得自己养过植物，也不认为组织会提供这种无用的装饰品。侦查镜扫描显示植物无毒，花盆底部刻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S”。
“有意思。”叶枫轻声说，将多肉移到书桌角落。不管是谁放的，在血月总部，任何未经同意的接触都值得警惕。
他脱下制服，换上训练用的黑色紧身衣。虽然刚从医疗室出来，但保持训练节奏是必要的——在血月，停滞意味着死亡。
训练场分为多个区域，叶枫常去的是b区，那里设备齐全且人少。今天却意外地热闹，十几个黑章围在中央擂台周围，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203！”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阿飞挤过人群，机械义肢闪着银光，“来得正好，银章17在教训新人。”
叶枫看向擂台。一个瘦小的灰章少年被银章17踩在脚下，满脸是血。银章17是出了名的虐待狂，最喜欢“指导”新人。
“关我什么事？”叶枫转身走向力量训练区。
阿飞跟上他：“那小子是188号，我的继任者。自从我升了黑章，恶魔岛的新编号就从200开始了。”
叶枫停下脚步。在恶魔岛，编号是唯一的身份标识，某种程度上，同编号的继任者就像某种扭曲的传承。
擂台上传来一声惨叫。银章17折断了188号的小指，少年痛得蜷缩起来。
“规则是认输或者死亡，”银章17的声音充满愉悦，“你选哪个？”
188号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银章17叹了口气，举起匕首
“我挑战。”
叶枫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训练场瞬间安静。银章17转过头，银色面具下的眼睛眯起：“黑章203？我记得你，最近很受殿主们'青睐'啊。”
叶枫走上擂台，侦查镜快速分析对手：银章17，擅长关节技，右膝有旧伤，惯用左手但会伪装成右撇子。
“规则？”叶枫问。
银章17咧嘴一笑：“简单，不用武器，打到一方认输。”他踢开188号，“不过，输了的人要留下点纪念。”
叶枫点头，摆出防御姿势。银章17率先发动攻击，左拳直取面门——虚招。果然，他中途变招，右肘击向叶枫肋部。
叶枫早有预料，侧身避开的同时，影刃从袖中滑出，刀背狠狠敲在银章17的右膝旧伤处。
“你！”银章17痛呼一声，踉跄后退，“说好不用武器！”
“这是工具，不是武器。”叶枫平静地说，影刃在他指间转了一圈，“就像你的指虎，银章17。”
围观的黑章们发出低笑。银章17脸色阴沉，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违反了自己定的规则。
战斗在十秒内结束。叶枫的影刃抵住银章17的咽喉，另一只手捏住他持刀的手腕，轻轻一扭。
咔嚓。
银章17的腕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叶枫凑近他耳边：“认输，或者我割开你的颈动脉。选一个。”
“认...认输...”银章17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叶枫放开他，走向蜷缩在擂台边缘的188号。少年惊恐地看着他，像只受惊的小兽。
“恶魔岛教过你什么？”叶枫问。
188号颤抖着回答：“服...服从命令是杀手的天职...”
“错了。”叶枫打断他，“恶魔岛第一课是'活下去'。”他丢给少年一块手帕，“擦干净血，别让人看出你受伤了。”
离开训练场，叶枫直接去了图书馆。血月总部的图书馆分为公共区和禁区，黑章可以申请进入部分禁区查阅资料。
今天他需要查找关于冰魄石的更多信息。北境任务留下的疑问太多，而烈焰殿主显然没有说出全部真相。
禁区图书馆的光线昏暗，书架由某种吸光材料制成，书本的摆放毫无规律可言。叶枫的侦查镜切换到夜视模式，开始按照记忆中的分类寻找。
“《极地矿物志》在第三排右数第七格。”
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叶枫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少女站在阴影处。她戴着灰章，但徽章的位置很奇怪——在锁骨下方而非标准位置。
“谢谢。”叶枫走向她指的位置，“你是？”
“星璃。”少女微微颔首，“图书管理助手。”
叶枫取下《极地矿物志》，发现书页间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漂亮的斜体字：“冰魄石的能量波动频率与炎心晶呈镜像对称。——S”
他抬头看向星璃，少女已经消失在书架间，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香还留在空气中。
晚餐时间，食堂总是最热闹的地方。血月的食堂不像普通军队那样整齐划一，杀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或安静吃着东西。食物自取，种类丰富得惊人，从简单的面包奶酪到精致的东方料理应有尽有。
叶枫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侦查镜显示食堂里有三个银章，十几个黑章，其余都是灰章。他注意到188号独自坐在最边缘的位置，笨拙地用左手拿叉子，右手小指还肿着。
“可以坐这里吗？”
叶枫抬头，看到星璃站在桌前，餐盘里只有一碗清汤和几片面包。
“请便。”
星璃坐下，小口啜饮着清汤。她的手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没有任何武器训练的痕迹——这在血月很罕见。
“你找到需要的信息了吗？”她突然问。
叶枫的叉子微微一顿：“部分。”
星璃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禁区图书馆的书都有标记，我知道每个查阅者的搜索记录。”
这几乎是明示了。叶枫放下叉子：“为什么帮我？”
“因为有趣。”星璃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知道吗？《极地矿物志》的最后一章被撕掉了，但我恰好记得内容。”
叶枫的肌肉微微绷紧。在血月，信息就是力量，而主动提供信息的人往往别有用心。
“什么条件？”
星璃摇摇头：“没有条件。只是...”她凑近一些，叶枫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药香，“下次去医疗室时，帮我带一株白芷医师窗台上的蓝色小花。我想知道那是什么品种。”
就在这时，食堂发起了骚动。银章17带着两个跟班走向188号的桌子，故意撞翻了少年的餐盘。
“灰章不配和黑章一起吃饭，”银章17大声说，“尤其是连编号都保不住的废物。”
188号低着头，不敢反驳。银章17抓起他的衣领：“我说过要留个纪念，对吧？”
叶枫站起来，但有人比他更快。
“够了。”
星璃不知何时站在了银章17面前，灰袍下的手轻轻按在对方手腕上。银章17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像是承受着巨大痛苦。
“你...你是...”银章17的声音充满恐惧。
星璃松开手：“滚。”
银章17踉跄后退，带着跟班仓皇逃离食堂。整个过程中，星璃的灰袍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你对他做了什么？”叶枫问。
星璃回到座位，继续喝那碗已经凉了的汤：“只是提醒他，在血月，最危险的人往往看起来最无害。”
晚餐后，叶枫去了屋顶。血月总部的主塔屋顶是个难得的清净地，很少有人来。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训练场和远处的雪山。
他坐在边缘，双腿悬空，感受着夜风拂过脸颊。影刃在手中翻转，刀身上的血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星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枫没有回头，只是稍微挪了挪位置。少女在他身边坐下，灰袍在风中轻轻飘动。
“给。”她递来一个小瓶子，“能中和体内残留的冰魄石能量。”
叶枫接过瓶子，侦查镜显示成分复杂但无害：“为什么帮我？”
“我说过了，因为有趣。”星璃仰头看着星空，“血月总部像个精致的钟表，每个人都是齿轮。但你不是，你...”她转向叶枫，“你像是被错误安装的零件，让整个机器发出不和谐的声响。”
叶枫沉默片刻：“你也不是灰章。”
星璃笑了：“观察力不错。不过，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她站起身，“三天后午夜，禁区图书馆有个有趣的聚会，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关于冰魄石的事...”
她没有说完，转身离开，灰袍融入夜色中。
叶枫看着手中的小瓶子，又望向远处的雪山。血月总部的日常生活看似平静，但水面下的暗流比任何任务都危险。
而他已经不知不觉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