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映照下,宁识舀汤的银勺划过一道流光,汤面上浮着的葱花打着旋儿
\"宁师妹这手艺...\"苏倚川捧着第三碗鱼汤,烫得直哈气,\"怕不是偷了御厨的方子?\"
宁识手腕一翻,又给他添了勺炖得酥烂的兽肉:\"在醉仙楼打杂时...\"她眨眨眼,\"顺道学了点庖丁解妖的本事。\"
(某只白团子在帐外急得直挠地——那分明是它今早偷来的五品火云兽后腿肉!)
\"要我说...\"苏倚川抹了把嘴,\"师妹这刀工,当厨修比剑修有前途!\"
\"英雄所见略同~\"宁识指尖轻弹剑鞘,\"我练剑呢就是为了图个切肉不费劲,这新鲜的肋排可难剁了。\"
正说笑间,一个弟子咂摸着嘴问道:\"师妹这肉炖得入味,究竟用的什么秘方?不如教教我们,我们回去也学着做一些。\"
\"好说好说。主要得用新鲜现杀的六耳魔猿肋排呀\"宁识笑靥如花,\"要诀是趁热放血,佐以野姜花去腥,加上各味香辛料一把辣椒。大火焖煮一个时辰,出锅前再浇一瓢热油就成了。\"
\"呕——\"
营帐内顿时一片混乱。楚逸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岳枝捂着嘴冲了出去,就连一向沉稳的墨少洲也被呛得直咳嗽——这些养尊处优的宗门弟子,何曾吃过这等野味?在他们眼中,这简直比死了三天的瘟猪肉还要恶心。
\"慌什么?\"宁识眨了眨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手上动作不停,又往锅里加了一盘子手擀面和时令蔬菜,\"这肉我可是用灵泉水泡了整整三个时辰,又用灵酒腌制过,保证干净又美味。\"她舀起一勺浓汤,香气四溢,\"你们刚才不都吃得很香吗?\"
(某人心底暗骂:要不是那个贪吃的逆子闯祸,本姑娘才懒得伺候你们这群娇气包!)
说来也是,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中奔波了两天,既要提防妖兽袭击,又要应付各派明争暗斗。众人早已饥肠辘辘,随身带的干粮也所剩无几。此刻面对这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美食,谁还顾得上计较肉的来历?
\"咕噜——\"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发出了抗议。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抵不住诱惑,重新拿起了碗筷。
宁识见状,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心想:这群人嘴上说着嫌弃,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锅中的浓汤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映照着每个人满足的笑脸。苏倚川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白天的见闻,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楚逸和邵宇为最后一块肉推来让去;就连一向严肃的墨少洲,眉宇间的冷峻也柔和了几分。
宁识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轻手轻脚地收拾起空碗筷,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温馨。
墨少洲见状,修长的手指已先一步搭上了碗沿:\"我来帮你。\"话音未落,指尖却不经意擦过宁识的手背。
两人俱是一怔。宁识如触电般缩回手,碗碟在墨少洲掌中晃了晃,几滴残汤溅在他雪白的袖口,晕开淡淡的油渍。他垂眸掩饰眼底的异样,宁识则别过脸去,耳尖却悄悄爬上一抹绯色。
角落里,谢梦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墨少洲袖口的污渍——那是素来有洁癖的大师兄,此刻竟浑不在意的痕迹
\"大师兄...\"谢梦桐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手中长剑\"铿\"地出鞘三寸,\"师尊传讯要我们商议明日行程。\"剑穗上缀着的明珠随着她发颤的手不停晃动,在帐内投下细碎的光斑。
宁识敏锐地捕捉到那剑穗上熟悉的金线纹样——正是前日谢梦桐追着墨少洲时,发间珠钗掉落的同款丝线。她忽然勾起唇角,故意将沾着汤汁的帕子塞进墨少洲手里:\"有劳师兄了。\"
谢梦桐的瞳孔骤然紧缩。她看着大师兄竟将那方脏帕子折好收进袖中,而对自己出鞘的佩剑视若无睹
夜风穿过帐帘,吹散了三人之间无形的硝烟。唯有那锅残汤还在咕嘟作响,映照着各自晦暗不明的心思。
雨幕如瀑,将整个秘境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汽之中。宁识掀开帐帘时,雨滴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在青石地面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帐内,坨坨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锦被上,雪白的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小爪子还不时在睡梦中抽动两下。那件精致的红色织金小衣早不知被它蹬到哪个角落去了,只剩下一截金线还缠在尾巴尖上,随着它打呼噜的节奏轻轻摇晃。
\"贪吃鬼。\"宁识轻笑着摇头,指尖凝聚灵力烘干它被雨水打湿的绒毛。她从袖中取出用油纸包好的肉块,还有那颗泛着金光的金丹,在坨坨鼻子前晃了晃:\"看,给你留了什么好东西?\"
坨坨的鼻子立刻抽动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小爪子已经精准地抱住了肉块。它一边啃一边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时不时还抬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看主人,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
雨声渐急,帐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宁识望着坨坨狼吞虎咽的模样,眼底的温柔渐渐沉淀成一片深潭。
待坨坨吃饱喝足,蜷成一团沉沉睡去后,宁识轻轻为它掖好被角。她指尖在帐篷四周划出一道淡金色的结界,确保任何声响都不会惊扰这个小家伙的美梦。
转身踏入雨幕时,她的眼神已变得锐利如刀。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却浇不灭心头那团疑云。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她唇角冰冷的弧度。雨幕中,那道纤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丛林深处。
……
暴雨过后的清晨,营地前横七竖八倒伏的古木诡异地交错成三条岔路。那些断裂的树干切口平整得过分,像是被某种锋利之物刻意削断后摆成这般模样。晨雾中,树桩断面上渗出的汁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息。
宁识斜倚在一株古槐后,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袖中的青玉药瓶。晨风吹动她的衣袂,却吹不散她眼底那抹若有所思的暗芒。
\"奇怪...\"一个年轻弟子蹲下身,手指轻触断木的切口,\"这痕迹不像是风雨所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在这静谧的清晨格外清晰。周围的弟子们面面相觑,都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兵器。
傅凌渊冷着脸率剑影宗踏入左侧路径,霜寒剑气在周身凝结成细碎的冰晶。不过半刻,密林深处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兽吼,震得树叶簌簌坠落。十余头双目赤红的妖兽从四面八方扑来,它们眼中跳动着癫狂的血光,利爪撕扯间竟连同伴的血肉都不放过。
\"结阵!\"傅凌渊厉喝一声,手中利剑划出七道冰弧。最前方的三头妖兽瞬间被冻成冰雕,却在碎裂的瞬间又有五头踩着同伴的残躯扑来。一名年轻弟子躲闪不及,肩头顿时被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师兄小心!\"苏倚川的流云剑及时格住一头妖兽的利齿,剑刃与獠牙相撞迸出火星。那妖兽被斩断前爪竟毫无知觉,断肢处喷着黑血仍疯狂撕咬。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斩落的残肢竟像活物般在地上蠕动,突然弹起缠住一名弟子的脚踝。
傅凌渊的剑势骤然一滞,眉间冰霜纹路寸寸龟裂。他手中寒璃剑发出刺耳的铮鸣,剑身上凝结的冰晶簌簌剥落。五头双目赤红的妖兽竟如训练有素的死士般,以犄角之势将三名弟子逼入绝境。更骇人的是,另外三头妖兽不知何时已绕至后方,利爪在地面犁出深深的沟壑,彻底封死了退路。
\"陆师兄当心!\"
最年长的陆明远刚斩下一颗狰狞兽首,那头颅竟在半空诡异地膨胀。他瞳孔骤缩,还未来得及后退,兽首便\"嘭\"地炸裂开来。漫天毒血如暴雨倾泻,他引以为傲的玄冰护体灵气竟如薄纸般被轻易洞穿。毒血触及皮肤的瞬间,发出\"嗤嗤\"的腐蚀声,白烟腾起间,这位金丹修士的右臂已露出森森白骨。
右侧山道上,墨少洲的赤霄剑阵将整片密林映照得如同白昼。七阶妖王傲立阵中,通体覆盖的晶化鳞甲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竟将天品灵火尽数反弹。更令人心惊的是,这畜生每一爪都暗含剑意,腾挪间竟有几分玄极宗剑法的影子。
\"铮——\"
谢梦桐的芙蓉剑应声而断,半截剑刃打着旋儿插入树干。苏倚川踉跄后退,望着妖王爪尖残留的剑气,声音都变了调:\"这些畜生...何时学会了我宗剑法?!\"
树梢间残留的冒牌莳陀霜粉末,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山谷中,林景川的青色道袍已被毒血浸透,他单膝跪地,怀中抱着面色发青的小师妹。四周毒兽的低吼声此起彼伏,每一头都瞪着浑浊的竖瞳,獠牙间滴落的毒液将岩石腐蚀出焦黑的坑洞。
\"师兄...走...\"小师妹的指尖已开始溃烂。
林景川奋力抵抗,剑光扫过,三头毒兽应声倒地,但更多的黑影从岩缝中涌出。突然,一道紫雷劈开苍穹,山壁在轰鸣中裂开深渊。
\"抓紧我!\"林景川将师妹推向安全的同伴,自己却被一头毒兽咬住小腿坠入深渊。
宁识站在崖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她早该想到,这个总爱特立独行的归元宗首徒,定会选最险的路。她今天设下这个局,不过是想试探几大宗门对莳陀霜的了解程度,若真闹出人命,反倒徒增麻烦。
\"真是麻烦。\"她轻声自语,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随后纵身一跃,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营地此刻已乱作一团,药香与血腥气混杂在空气中。药师谷弟子们手忙脚乱地翻检着药柜,不时传来瓷瓶碰撞的清脆声响。
云甘子一袭墨绿长袍,腰间金丝算盘叮当作响。他\"啪\"地将鎏金账本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里的药汤都溅出几滴。\"碧血丹先救剑影宗亲传!\"他斩钉截铁地宣布,手指在账本某处重重一戳,指甲上镶嵌的翡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凭什么?\"归元宗弟子拍案而起,震翻了盛药的玉碟。
只见云甘子突然从袖中甩出三尺长的欠条,那泛黄的纸卷竟如灵蛇般在空中盘旋。\"就凭他们付得起钱!\"他足尖轻点药柜边缘,欠条\"唰\"地展开垂落,末尾朱红的指印赫然在目:\"贵宗去年欠的三百八十颗上品灵石,可还了?\"说着突然掏出金丝楠木算盘,手指翻飞间珠子噼啪作响:\"利息三成六,逾期费两成,损耗费...\"
\"不过嘛...若是贵宗愿意以本次秘境中三成的收获当做医药费——\"他故意拖长声调,手指在玉简上轻轻一弹,\"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打个九五折。\"
\"你这分明就是趁人之危!\"归元宗弟子气得直跳脚,活像只炸毛的鹌鹑,\"待我等回去定要向你师尊讨个说法!\"
云甘子闻言不但不恼,反而贱兮兮地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诸位这话说的,我药师谷弟子此次来秘境寻灵草,可是冒着被妖兽当点心的风险。\"他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哪有燃烧自己,照亮你们的道理?我们又不是萤火虫!\"
\"再说了——\"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你们看这账本,上个月光是给剑影宗那位亲传弟子用的碧晨丹,就花了我们三株千年灵芝、五两星耀砂...\"边说边掰着手指头数,活像个精打细算的账房先生。
\"放屁!\"归元宗一个胖弟子气得满脸通红,\"那灵芝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
\"哎呀呀——\"云甘子突然一拍脑门,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位师兄记性真好!那不如这样...\"他又摸出个金算盘,手指翻飞间珠子噼啪作响,\"咱们把旧账新账一起算?利息就按市场价,童叟无欺!\"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吵作一团。有个小弟子弱弱地举手:\"那个...首席,妖兽好像又要化血水了...\"
云甘子立刻收起谄笑,正色道:\"守家业不易啊!\"却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从药柜栽下来,却在落地瞬间以算盘为支点来了个大马趴。
他抄起药锄往笼子冲去,谁知刚划破妖兽鳞甲,那畜生竟\"噗\"地化作血水,将他新做的云纹锦靴染得通红。\"我的南海鲛绡靴!\"他痛心疾首地跺脚,溅起的血点子正好落在归元宗弟子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