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殿门被猛地推开,慕容锦珠凤目圆睁,正撞见令她肝胆俱裂的一幕——那个记忆中唯唯诺诺的庶妹,此刻正倚在鎏金凭几上,纤纤玉指翻动着陛下批过的奏章。
阳光透过茜纱窗,在她周身笼着一层朦胧光晕,恍若九天仙子。
\"你......\"慕容锦珠只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精心养护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这个曾被她踩在脚下的贱婢,何时竟有了这般气度?那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倒像是这昭华殿真正的主人。
慕容锦芸不慌不忙地搁下朱笔,盈盈下拜时裙裾纹丝不乱:\"珠妃娘娘万福金安。\"
她低垂的羽睫掩住眼底的锋芒,唇角却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失礼数,又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殿内骤然响起清脆的巴掌声,慕容锦珠染着蔻丹的指甲在慕容锦芸脸上划出几道血痕。\"贱婢!\"她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和你那窑子里爬出来的娘一样,专会这些下作手段!\"
慕容锦芸偏着头,唇角渗出血丝,却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朕的昭华殿,何时成了市井泼妇撒野的地方?\"
左丘黎玄色龙纹靴踏过门槛,目光在慕容锦芸红肿的脸颊上停留片刻。这些日子左丘炎在边关屡立战功,朝中已有人称其\"少年军神\",如今回宫又见这般闹剧,他眼底的寒意更甚。
\"陛、陛下...\"慕容锦珠脸色煞白,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消散。左丘黎却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主座,指节在案几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慕容锦珠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金丝绣凤的裙摆铺开一片凌乱:\"陛下明鉴,都是这贱婢无礼在先...\"
\"够了。\"左丘黎指尖轻敲龙椅扶手,每一声脆响都让慕容锦珠浑身一颤,\"擅闯昭华殿动孤的人已是僭越,还敢在孤面前放肆?\"
\"孤的人\"三个字如惊雷炸响在慕容锦珠耳边。她死死盯着慕容锦芸纤细的腰身,突然发现对方腰间系着的正是御赐的鎏金禁步。
那是只有近身侍奉的宫人才能佩戴的饰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底疯长:这贱婢莫非已经侍寝?
不行,这贱婢还没得位分就这么嚣张,倘若怀了龙种,岂不是要爬到她头上去?
\"滚回你的玉含宫。\"帝王冰冷的声音将她惊醒,\"再让孤看见你踏足昭华殿......\"未尽的话语里,杀意凛然。
慕容锦珠恨恨地离开昭华殿,派人去慕容府传讯。
“慕容锦芸虽有几分姿色,却远不如你,行事乖张也让孤厌烦。左丘黎俯身凝视着跪伏在地的少女,指尖轻轻挑起她小巧的下巴。
\"她这般骄纵,不过仗着'孤的女人'四个字。\"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你若应了孤,孤许你将整个后宫踩在脚下。\"
慕容锦芸眸光微动,却仍保持着恭谨的姿态:\"陛下垂怜已是天恩,奴不敢再存非分之想。\"她额前的碎发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恰如其分地遮掩了眼中的冷意。
三日后,一方素白信笺悄然出现在她的妆奁中。慕容锦芸指尖轻抚过那熟悉的簪花小楷——这是方如梅的笔迹。
信笺在烛火中化为灰烬时,她唇边浮现出一丝讥诮的弧度。玉含宫的邀约?不过是场鸿门宴罢了。
……
方如梅端坐在鎏金椅上,绛紫色锦袍衬得她肤若凝脂。见慕容锦芸进来,她红唇微勾:\"两年不见,芸丫头倒是出落得更标致可人了。\"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
慕容锦珠冷哼一声,凤钗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还愣着做什么?验!\"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架住慕容锦芸,粗粝的手指粗暴地扯开她的衣带。素白中衣被猛地撕开,露出大片雪肤。
老嬷嬷布满老茧的手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揉捏检查,甚至当众撕开她的裙摆。殿内炭火烧得极旺,慕容锦芸却浑身发冷,每一寸被触碰的肌肤都像被烙铁灼伤。
\"回娘娘,确是完璧。\"婆子谄媚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方如梅指尖的茶盏突然一斜,滚烫的茶水溅在织金地毯上。她与慕容锦珠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这贱婢竟真还是处子?
\"不可能...\"方如梅霍然起身,绛紫裙摆扫翻了案几上的果盘。她亲自上前,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粗暴地拨开慕容锦芸的衣领,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直到确认连最隐秘的守宫砂都完好无损,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慕容锦珠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却仍不甘心地掐住妹妹的下巴:\"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她凑近耳边压低声音,\"你以为陛下会永远把你当个玩意儿养着?\"
慕容锦芸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缓缓拢起破碎的衣衫,指尖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滔天的怒火——这屈辱,她定要百倍奉还。
慕容锦珠的瞳孔骤然收缩,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太了解左丘黎了——那个连她身边宫女都不放过的男人,怎么可能把鲜嫩可口的猎物养在身边却不享用?
\"除非...\"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凤冠上的珠翠剧烈晃动,\"他想给她名分?\"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理智。慕容锦珠猛地站起身,金线刺绣的裙摆带翻了案几:\"给本宫往死里打!\"声音尖利得几乎撕裂喉咙,\"狠狠教训这个狐媚子!\"
刑杖破空的尖啸声中,慕容锦芸像块破布般被按在地上。杖棍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令人齿冷,她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鲜血渐渐浸透素白中衣,。
方如梅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突然将滚烫的茶汤泼在慕容锦芸血肉模糊的背上。
看着对方瞬间绷直的脊背,她俯身耳语:\"最近闹时疫呢...\"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少女染血的脸颊,\"你娘亲的身子骨,怕是熬不过去吧?\"
……
暮色四合时,慕容锦芸扶着宫墙踉跄前行。每走一步,后背的伤口都像被烙铁灼烧般剧痛。
她在太医院要了最寻常的金疮药,又绕道铸剑司,在玄雷冶惊愕的目光中递过一枚染血的玉佩——那是三皇子曾经\"不慎\"遗落的信物。
\"告诉殿下,\"她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眼底却燃着幽暗的火,\"锦芸愿效犬马之劳,助殿下完成大业。\"
回到昭华殿,她已换上崭新的藕荷色宫装。小厨房里,她挥退众人,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药方。
芦美人临终前嘶哑的嗓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左丘黎狠辣多疑,与其做他的女人,不如助个皇子成事…\"
铜炉中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她半边脸明明灭灭。慕容锦芸凝视着跳动的火焰,忽然轻笑出声。
既然慕容锦珠非要逼她争宠,那她便争个大的——不是妃位,而是那个人的命。
慕容锦芸纤细的指尖在药包间游走,如同抚琴般精准。她将挑出的几味罕见药材细细研磨,粉末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正是芦美人临终前传授的\"凝墨散\",入墨七日无色,三月蚀骨,半年便可教人脏腑俱腐而亡。
铜炉上的药吊子咕嘟作响,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她清丽的轮廓。慕容锦芸想起那个雪夜,芦美人将这张药方塞进她手中时,枯瘦的手腕上还戴着陛下赏的翡翠镯子。\"他总归要死的...\"她轻声自语,将炼好的毒粉倒入青瓷小瓶,瓶身映出她唇角冰冷的弧度。
自此,御书房那方龙纹歙砚每日都沁着若有似无的暗香。起初左丘黎只当是春困,批阅奏折时常要掐着眉心强打精神。
直到那日召幸慕容锦珠,他竟在缠绵到关键时突然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明黄寝衣。\"陛下?\"慕容锦珠染着蔻丹的手抚上他胸膛,却摸到一片冰凉的虚汗。
左丘黎猛地推开她,瞥见铜镜中自己泛青的眼窝——这哪还是那个夜御数女都不在话下的帝王?
他暴怒地踹翻鎏金烛台,火苗窜上纱帐时,恍惚看见慕容锦芸奉茶时低垂的睫毛,像两片藏着毒针的蝶翼。
太医院众太医轮番诊脉,却只探得龙体虚浮之象。暴怒的帝王接连处斩了三名太医,却不知案头那方歙砚里,每日都有新的毒墨悄然渗入他的笔锋。
朝堂之上,御史的弹劾奏章如雪花般飘落。左丘炎麾下的言官当庭呈上慕容忠私吞军饷的账册,墨迹未干的罪证让这位权臣当场面如土色。
不过旬日,御赐的珊瑚顶戴便换成了墨骨石,慕容府门前的车马顿时稀落了大半。
方如梅杀气腾腾闯进昭华殿后殿时,金镶玉的护甲直接掐进慕容锦芸的胳膊:\"贱婢!若不想你娘变成井里的浮尸,就立刻去求陛下开恩!\"
慕容锦芸垂眸看着臂上渗血的月牙痕,忽然想起那年隆冬,雪姨娘被罚跪在冰面上时,慕容忠也是这样掐着娘亲的脖子威胁。铜镜映出她骤然绽放的笑靥——多好啊,终于轮到那些人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了。
……
乞巧宫宴这日,满殿灯火如昼。方如梅正与几位诰命夫人寒暄,忽有宫女\"不慎\"将葡萄酿泼在她织金裙上。她被引至偏殿更衣时,熏笼里新添的香带着异样的甜腻。
与此同时,慕容锦芸正\"偶遇\"醉醺醺的韩国公。她故作惊慌地提起看见方如梅在偏殿私会情郎,果然激得这老色鬼跌跌撞撞寻去。
待殿门被撞开的巨响传来时,慕容锦芸亲手调制的合欢香已让室内两人形同野兽——方如梅钗横鬓乱,撕扯的衣衫下露出大片淤痕,韩国公喉间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更漏三响,韩国公与慕容夫人在宫闱苟合的丑闻已如野火燎原。
方如梅被铁链拖入诏狱,慕容忠当街焚烧了她的嫁妆,火光照亮了他写满\"荡妇\"二字的休书。而慕容锦珠也被连降几品。
左丘炎把玩着新得的兵符轻笑时,慕容锦芸正对着雪姨娘的血书发抖。
信笺上歪斜的字迹还沾着咳出的血沫——\"芸儿,娘撑不住了,你好好活...\"她死死咬住手腕,泪水混着鲜血浸透罗袖,却硬是没漏出一丝呜咽。
\"别怕。\"左丘炎突然从身后拥住她,指尖抚过她咬烂的唇瓣,\"待我登基那日...\"他温柔拭泪的手突然发力,扳过她布满泪痕的脸,\"定让慕容家全族,给你娘殉葬。\"
丹墀上的血渍尚未洗净,左丘炎已身着龙袍端坐明堂。他执起慕容锦芸的手,在满朝文武的抽气声中,将九凤金冠戴在她鸦青的鬓发上。
慕容锦芸抚摸着翟衣上金线绣的牡丹,左丘炎从身后拥住她,将慕容忠的人头扔在她脚边。新帝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却在她耳边轻声道:\"芸儿可还满意?谁惹你不高兴,我便叫他生不如死。\"
深宫岁月流转,椒房殿的牡丹开了又谢。任凭六宫粉黛如何争奇斗艳,慕容锦芸的后位始终稳如磐石。
每当新晋的妃嫔不知天高地厚地挑衅,总能在帝王震怒的圣旨里,听见她们凄厉的哭喊声。
利昭七年春,慕容锦芸在满殿稳婆的惊呼中诞下小公主时,左丘炎竟失手捏碎了手中的青玉扳指。他颤抖着接过那个轻如羽毛的襁褓,在女儿眉心落下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就叫思晚吧。\"帝王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慕容锦芸虚弱地抬眼,看见丈夫抱着女儿跪在床边的模样——这个弑父夺位的暴君,此刻竟像个虔诚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