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词心录》之《岁杪词痕》
第一百七十八章:寒梅映雪归乡路
江南的腊月,总带着湿冷的诗意。煜明立在高铁站台上,羽绒服领口沾着细碎雪花,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盐在青灰锦缎上。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发来的微信:\"院角梅开了,等你来画。\"配图里,老梅枝干虬结,两三朵朱砂色花苞探在青瓦边,背景是剥落的朱红门联——\"忠厚传家久\"的\"久\"字缺了角,像张欲言又止的嘴。
他摸了摸帆布包里的《云麓词稿》,指尖触到扉页那行小字:\"壬戌年冬,父教儿识《沁园春》\"。二十八年前的记忆突然漫上来:六岁的自己趴在八仙桌上,看父亲用狼毫在毛边纸上写\"岁末时临,二八将终\",墨香混着炭炉上陶罐里的雪梨川贝香,窗外的雪扑在窗纸上,像无数只想要叩门的白蝶。
出租车碾过青石板路时,煜明看见巷口的老槐树挂着彩灯,红穗子在风里晃。自家小院的竹篱笆上缠着灯带,远远望去像串起来的星星。推开门,母亲系着蓝布围裙迎出来,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又多了些,却在看见他时弯成两轮月牙:\"饿了吧?锅里煨着羊蝎子汤,你爸刚去买春卷皮。\"
堂屋里,父亲正踮脚摘去年的旧春联。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棉袄,棉絮从袖口钻出来,像落了团云。煜明忙接过竹竿,抬头时,看见梁上挂着的走马灯——还是他十六岁那年和父亲一起扎的,灯面上画着《水浒传》人物,林冲雪夜上梁山的剪影在尘埃里轻轻转动。
\"今年春联你来写。\"父亲递来紫毫笔,砚台里的墨汁泛着松烟香。煜明蘸墨时,瞥见砚台侧面的刻字:\"笔底有春风\",那是祖父留给父亲的新婚礼物。宣纸上,\"贴红对,正朱颜映彩\"的词句不自觉漫出来,笔尖在\"彩\"字最后一捺处顿了顿,晕开小片墨渍,像除夕守岁时烛泪落纸上的痕迹。
第二章:灶火氤氲话平生
厨房里,母亲把泡发的香菇切成小丁,案板上还摆着剁好的五花肉,油花在青瓷碗里凝着,像块琥珀。煜明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母亲脸上的皱纹暖融融的,忽然想起小时候总爱趴在灶台边,看母亲包饺子时指尖沾着的面粉,像落在春雪上的梅瓣。
\"你还记得小时候偷喝雄黄酒吗?\"母亲往锅里撒葱花,热气蒸腾中,她的眼神飘向堂屋八仙桌,\"那年你贪杯,醉得抱着门槛背《沁园春》,把'梅蕊初娇'说成'梅蕊吃糕',你爸笑了整宿。\"
煜明笑出声,火光里浮现出父亲教他背词的画面。七岁那年元宵,父亲用筷子沾着雄黄酒,在他手心里写\"瑞气盈门\",酒气混着父亲身上的烟草味,成了他对诗词最初的嗅觉记忆。后来去城里念高中,每个周末父亲都会写封信,信末必附半阙词,有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有时是\"且将新火试新茶\",直到他考上大学,父亲的信变成了电子邮件,附的却是自己写的《鹧鸪天》。
\"来,尝尝你爸腌的糖蒜。\"母亲递来玻璃罐,糖蒜在醋汁里浮沉,像极了《云麓词稿》里夹着的那枚糖醋姜片——大二那年他胃病发作,父亲连夜熬了姜茶,用宣纸包着姜片塞进他行李箱,附纸条写:\"胃寒须暖,词心亦然\"。
窗外忽然传来孩童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煜明掀开锅盖,羊蝎子汤的香气裹着白汽扑上脸,恍惚看见十二岁的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踮脚去够灶台上的糖瓜,父亲从身后环住他,握着他的手取下糖瓜,说:\"甜不过团圆,急什么?\"
第三章:梅影摇窗忆旧年
暮色四合时,父亲捧出一坛黄酒。坛口的黄绸子解开时,酒香混着岁月的陈味漫出来,煜明忽然想起《云麓词稿》里夹着的酒票——那是父亲用半年烟钱换的,只为在他考上大学时开坛庆祝。
\"尝尝,去年酿的桂花酒。\"父亲往粗瓷碗里斟酒,酒液在烛火下泛着琥珀光,\"你小时候总说,等长大了要写'金樽倒满桂花秋',现在写成了吗?\"
煜明从帆布包掏出词稿,翻到最新一页:\"去年在杭州孤山,见残雪压梅,忽然就想起家里的老梅,于是写了'冷香扶碎玉,疏影乱琼瑶'。\"父亲接过稿纸,老花镜后的眼睛亮起来,手指在\"乱\"字上摩挲:\"这个'乱'字好,像极了那年雪夜你打翻砚台,墨汁溅在宣纸上的样子。\"
母亲端来盘糖炒栗子,油亮的栗子在青瓷盘里堆成小山。煜明剥栗子时,指甲缝里渗进暖香,忽然记起十六岁那年冬夜,他在书桌前苦思《沁园春》作业,父亲默默剥了一碗栗子放在旁边,壳堆得像座小宝塔,旁边压着张纸条:\"词穷时,且食栗,甜在腹,意在心。\"
\"该贴春联了。\"父亲起身去拿浆糊,煜明跟着出去,檐下的风灯晃出暖黄的光圈,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粉墙上。他扶着梯子,看父亲小心地将新写的春联贴在门框上,\"笑语欢声处处飘\"的\"飘\"字被风掀起一角,父亲用指尖轻轻按平,像在抚平岁月的褶皱。
远处的烟花忽然炸开,红光映得老梅的影子在雪地上摇曳。煜明摸出手机,给那株老梅拍了张照,发在朋友圈配文:\"梅蕊初娇时,人归万里桥。\"底下立刻跳出父亲的评论:\"好个'万里桥',比'春风渐到'多了些游子味。\"
第四章:华堂共醉话团圆
年夜饭摆上八仙桌时,雕花青瓷碗里的清蒸鲈鱼还冒着热气,醋溜白菜的酸香混着腊肠的咸香,在暖黄的灯光里酿成一团烟火气。煜明给父母斟酒,父亲忽然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是本泛黄的《白香词谱》:\"你祖父当年教我词,就用的这本,现在传给你。\"
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纸条,是父亲年轻时写的《青玉案》,字迹带着少年人的锋芒:\"寒灯夜读三更鼓,墨未干,霜满户\"。煜明想起自己高考前一晚,父亲坐在他床边,默默翻着这本书,最后在\"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句下画了道粗线——后来他才知道,父亲是想告诉他,不必焦虑,所求自在灯火通明处。
\"来,敬团圆。\"母亲举起玻璃杯,里面是她泡的枸杞菊花茶。三人碰杯时,煜明听见窗外的雪落在青瓦上,沙沙声像无数句 whispered的祝福。父亲忽然开口,用吴侬软语吟诵起《沁园春》,尾音拖得老长,像陈年黄酒在舌尖上打滚,母亲跟着轻轻和,调子走了音,却让煜明眼眶发酸——这是记忆里最温暖的旋律,比任何乐府都动人。
夜深时,三人围坐在炭炉旁烤火。父亲往炉子里添了块松枝,火苗\"噼啪\"炸开,松香混着炭火气弥漫开来。煜明翻开《云麓词稿》,在空白页写下新句:\"乐满华堂处,情融暖屋时,岁寒心愈炽,最是团圆诗。\"父亲探头看了,笑着点头:\"好个'岁寒心愈炽',比我当年写的'霜满户'多了份暖意。\"
母亲从针线筐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叠得方方正正的婴儿服,淡蓝布料上绣着小朵梅花:\"这是你小时候穿的,现在看,针脚真粗。\"煜明摸着布料上的针脚,忽然看见某针线下藏着极小的墨迹,像朵微型梅花——定是当年母亲缝衣时,不小心沾了父亲的墨。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老梅的影子在窗纸上晃成幅水墨画。煜明给父母披上羊毛毯,自己也裹紧棉袄,听父亲讲起祖父当年在灶王爷前写春联的故事,母亲偶尔插句嘴,纠正他记错的细节。炭炉里的火渐渐矮下去,却在每个人眼里燃成温暖的星子,照亮了这方小小的团圆天地。
终章:天伦和乐入词心
凌晨时分,雪停了。煜明独自走到院角,老梅在月光下开得正盛,花瓣上的雪粒像撒了把碎钻。他摸出手机,给那首《沁园春》拍了张全景照,镜头里,贴了新联的红门、挂着彩灯的竹篱笆、落满雪的青瓦,都成了词的注脚。
回到屋里,父母已经睡了,堂屋的灯还留着,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煜明在《云麓词稿》扉页写下:\"岁末迎新,非独时序更替,乃人心向暖也。父之词教,母之羹汤,皆为人间至味。\"写完抬头,看见走马灯又轻轻转起来,林冲的剪影掠过\"忠厚传家久\"的门联,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动人的词心,不在平仄韵律间,而在这烟火缭绕的天伦和乐里。
晨光初露时,厨房里传来瓷器轻碰的声音。煜明走过去,看见母亲在煮汤圆,父亲站在旁边剥核桃仁,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忽然同时笑起来。他掏出手机,拍下这个瞬间,配文:\"团圆际,享天伦和乐,佳景难描。\"发送时,窗外的老梅又落了朵花,正好掉在新贴的春联\"喜气盈梢\"的\"梢\"字上,像谁盖了枚鲜红的印章。
注: 全文以《沁园春·岁末迎新》为筋骨,通过煜明归乡的所见所闻所忆,将诗词意境拆解为贴春联、备年饭、话词学、守岁夜等具体场景,以细腻的画面描写(如老梅、走马灯、炭炉等意象)构建情感载体,同时通过三代人之间的诗词传承、生活细节(如父亲的字条、母亲的针线)深化亲情主题。文中多次出现的《云麓词稿》作为线索,串联起不同时期的记忆,使诗词自然融入叙事,达成\"词心即人心\"的核心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