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协和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窗台上那束野菊花的淡香。我靠在床头,看着阳光透过窗帘在雪白被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是昆仑祭坛留下的印记。
\"今天感觉怎么样?\"Shirley杨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保温饭盒。她今天穿了件淡绿色衬衫,金发扎成马尾,看起来比一个月前轻松多了。
\"能跑能跳。\"我笑着接过饭盒,掀开盖子,是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就是医生死活不让出院。\"
\"知足吧,\"Shirley杨拉过椅子坐下,\"一个月前我们把你从昆仑山抬下来时,你全身器官都在衰竭。\"她递来勺子,\"王胖子去办出院手续了,下午就能走。\"
我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久违的米香在舌尖绽放。自从昆仑山那场仪式后,我的味觉逐渐恢复,对生肉的渴望也消失了,但某些变化却永久保留了下来——比如在黑暗中依然能清晰视物的眼睛,比如伤口愈合速度快得惊人的体质。
\"检查结果呢?\"我放下勺子。
Shirley杨从包里拿出一叠报告:\"细胞异变完全停止,血液指标恢复正常。不过...\"她指着其中一张脑部扫描图,\"这里的异常活动还在,医生说可能是永久性损伤。\"
我懂她的意思。虽然血咒被破除,但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仍留在脑海中,像一本残缺的异族史书,时不时自动翻开几页。
\"值得。\"我简短地说,把报告还给她。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接着病房门被猛地推开,胖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挥舞着几张纸:\"搞定!老胡,你自由了!\"
他比一个月前胖了一圈,左眼的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看来这段时间没少被Shirley杨投喂。看着他们俩站在我病床前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无论经历多少生死险境,有些人永远不会离开。
\"收拾东西,\"胖子帮我拉开衣柜,\"先去我那儿住几天,你那出租屋都积灰了。\"
我摇头:\"直接回潘家园。\"
\"啥?\"胖子瞪大眼睛,\"医生说你得静养!\"
\"我有东西要查。\"我从枕头下摸出一本笔记,翻开做了标记的一页,\"关于这个。\"
Shirley杨凑过来看,眉头微蹙:\"'归墟'组织的起源?\"
\"不止。\"我指向笔记上的草图,\"昆仑镜、献王血咒、痋术...这一切背后可能有个更古老的源头。\"
胖子挠头:\"不是都结束了吗?\"
\"有些事必须弄清楚。\"我穿上外套,\"为了所有被'归墟'害死的人,包括张海川。\"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妥协了。一小时后,我们三人站在潘家园熙熙攘攘的街口,初秋的阳光洒在肩头,温暖而真实。
我的出租屋比想象中干净,显然有人定期来打扫。桌上摆着几本新出的考古杂志,冰箱里塞满了食物,连床单都带着阳光的味道。
\"大金牙来收拾的,\"胖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那小子愧疚得很,天天念叨要补偿你。\"
我放下背包,环顾这个住了五年的小屋,突然有些不真实感。墙上还挂着精绝古城的地图,书架上摆着云南虫谷的考察笔记,一切都像凝固在了我出发去昆仑前的时光。
\"先别忙研究,\"Shirley杨把一叠资料放在桌上,\"看看这个。\"
那是她从美国带回来的档案,关于\"归墟\"组织的调查。翻到其中一页,我的手指顿住了——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版的陈教授,站在埃及金字塔前,身边围着十几个不同面孔的人,有亚洲人、欧洲人,甚至非洲人。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是1965年。
\"他们在全球寻找上古遗迹,\"Shirley杨指着照片,\"不只是献王墓和昆仑,还有埃及、玛雅、吴哥...\"
胖子凑过来:\"这帮人到底图啥?\"
\"永生只是幌子,\"我翻到下一页,上面是一份发黄的手稿,\"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门'背后的力量。\"
手稿上画着一个与昆仑祭坛极为相似的图案,但标注的文字却是古埃及象形文字。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图案旁边用红笔写着一段话:\"当七镜重圆,门将开启,真神降临。\"
\"七镜...\"我喃喃自语,\"难道世界上有七面昆仑镜?\"
Shirley杨点头:\"很可能。我父亲的研究表明,上古时期可能存在一个跨越各大文明的秘密组织,他们创造了这些'镜子'作为沟通高维存在的工具。\"
我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摧毁的只是其中一面镜子,\"归墟\"组织仍在寻找其他的...
\"等等,\"胖子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大金牙让我转交的,说是从陈教授的遗物里找到的。\"
我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页日记。照片上赫然是年轻时的我父亲,站在云南某处山崖前,手里拿着一块青铜碎片!日记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关键部分仍可辨认:
\"...实验失败,第七容器死亡。胡发现了真相,必须处理。但血脉不能断,他的儿子...\"
我的手开始发抖。父亲当年去云南根本不是普通考察,而是被\"归墟\"派去寻找献王血脉的!而他所谓的\"自杀\",很可能是因为发现了组织的真正目的...
\"老胡?\"Shirley杨担忧地碰了碰我的肩膀。
我深吸一口气,将材料收好:\"我需要去个地方。\"
两小时后,我们站在北京西郊的青山公墓。父亲简陋的墓碑上只刻着名字和生卒年月,没有墓志铭。我蹲下身,拂去灰尘,将一束白菊放在碑前。
\"爸,我找到真相了。\"我轻声说,\"那些害你的人,我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秋风拂过墓园,卷起几片枯叶。Shirley杨和胖子默默站在身后,给我独处的空间。我摸着墓碑上父亲的名字,突然明白了他临终前那句含糊不清的话:\"...保护...血脉...\"——他是在警告我保护自己,不要重蹈他的覆辙。
\"走吧。\"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
离开公墓时,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胖子提议去涮羊肉,说大金牙在店里等我们。我正要答应,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胡八一先生?\"一个女生说,\"我是西宁公安局的李警官。关于一年前昆仑山的失踪案,有些新线索需要您确认...\"
我心头一紧。一年前在昆仑山死亡谷,绿眼睛女人和她的手下确实失踪了,尸体至今未找到。
\"什么线索?\"
\"有人在青海湖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女警说,\"身上有您的联系方式...\"
我挂断电话,转向Shirley杨和胖子:\"得去趟青海。\"
青海湖畔的风比北京凛冽得多,带着咸腥的水汽。我们三人站在公安局停尸房外,等待法医带我们认尸。
\"会不会是陷阱?\"胖子压低声音,\"'归墟'的人没死绝?\"
Shirley杨摇头:\"我查过了,负责此案的李警官背景清白。\"
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女警走出来:\"胡先生?请跟我来。\"
停尸房冷得像冰窖,金属柜子排列整齐。女警拉开其中一个,掀开白布——是一具已经半木乃伊化的男尸,面部特征依稀可辨:是当初跟在绿眼睛女人身边的那个壮汉!
\"怎么死的?\"我问。
\"心脏骤停,\"女警递来一份报告,\"但死因很奇怪,全身细胞像被瞬间抽干了能量。\"
我仔细检查尸体,在右臂内侧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眼球状红斑,与献王血咒一模一样!
\"还有其他发现吗?\"Shirley杨问。
女警点头,拿出一个证物袋:\"死者手里攥着这个。\"
袋子里是一片青铜碎片,边缘的纹路与我收集的那些如出一辙。
\"我们能带走吗?\"我问。
\"按规定不行,\"女警为难地说,\"但...死者身上的红斑和二十年前一桩悬案的受害者特征一致。如果您能提供线索...\"
我留下联系方式,承诺会配合调查,但碎片必须带走。女警最终妥协了,条件是警方需要时得随时联系我。
离开公安局,我们直奔青海湖边的一家小旅馆。关上门,我立刻拿出碎片研究——比之前的小,但纹路更复杂,像是某种星图的局部。
\"第七块镜子的碎片?\"Shirley杨推测。
我摇头:\"不,纹路不同。更像是...\"
一个记忆碎片突然闪现:昆仑祭坛上,青铜框架的背面刻着类似的图案,当时我以为只是装饰。但现在看来,那可能是地图!
\"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我翻出笔记本,快速画下记忆中的图案,\"昆仑镜背面刻的不是花纹,而是其他六面镜子的位置!\"
胖子倒吸一口气:\"你是说,这玩意儿是藏宝图?\"
\"更准确地说,是'归墟'组织的分布图。\"我指着草图上的七个点,\"云南、昆仑、埃及...每个点对应一面镜子,也对应一个分部。\"
Shirley杨突然明白了:\"所以陈教授才会去埃及!他们是在集齐七面镜子!\"
我点头,心情沉重。我们以为终结了一切,其实只是阻止了其中一个分部。真正的\"归墟\"仍在暗处活动,寻找其他镜子...
\"接下来怎么办?\"胖子问。
我看向窗外的青海湖,夕阳将湖面染成血色:\"先回北京,把这些资料整理成报告。\"
\"然后呢?\"
\"然后...\"我收起碎片,\"看情况而定。\"
当晚,我们住在湖边的小旅馆。深夜,我独自来到湖边,望着满天繁星。手中的碎片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星辰的呼唤。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Shirley杨。她递给我一杯热茶,在我身边坐下。
\"睡不着?\"她问。
我摇头,指向星空:\"北斗七星。昆仑镜的七块碎片就是按这个排列的。\"
\"胡八一,\"她突然严肃起来,\"你不会想一个人去追查'归墟'的其他分部吧?\"
我没有立即回答。茶水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又很快消散。
\"我体内还有献王的记忆碎片,\"最终我说,\"它们像指南针,能感应到其他镜子的存在。\"
\"所以答案是'会'。\"Shirley杨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我们沉默地坐着,听着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无论如何,记得带上我和胖子。\"
我抬头看她,月光下的侧脸线条坚毅:\"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我们做的事,\"她微笑,\"记得吗?'摸金校尉,合则生,分则死'。\"
我笑了,举起茶杯:\"敬摸金校尉。\"
回到北京的三天后,我们在大金牙的\"聚宝斋\"里开了个小会。大金牙殷勤地端茶倒水,时不时偷瞄我的脸色,生怕我还在记恨他的背叛。
\"金牙,\"我终于忍不住了,\"过去的事翻篇了,坐下吧。\"
他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位爷,我查到点东西。\"他神秘兮兮地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木盒,\"陈教授留在云南的私人物品。\"
盒子里是几本发黄的日记和一卷老式胶片。我们连夜研究,发现惊人内幕——\"归墟\"组织远比想象的庞大,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甚至更早。而七面昆仑镜,据传是上古时期\"天人\"留下的\"门钥匙\"。
\"天人?\"胖子挠头,\"外星人?\"
\"更可能是高维存在。\"Shirley杨翻着资料,\"世界各地古文明都有类似记载——从天而降、传授知识的神明。\"
我若有所思。昆仑山上的那只巨眼,或许就是这种存在的投影?
\"等等,\"大金牙突然指着胶片上的一个模糊图案,\"这地方我认识!\"
那是胶片最后一帧,拍的是某个山洞壁画,上面刻着七芒星图案,每个角上标着不同的符号。
\"去年我去内蒙古收货,在一个牧民家见过类似的画!\"大金牙激动地说,\"那家老人说,画的是'七个魔鬼之门'的位置!\"
我们面面相觑。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归墟\"寻找的七面镜子,很可能对应着七个古老遗迹的入口!
\"得去内蒙古看看。\"我当即决定。
\"不急,\"Shirley杨按住我,\"先制定计划。这次我们要准备充分。\"
接下来的两周,我们分头行动:Shirley杨联系她在国际考古界的人脉,搜集更多关于\"七门\"的资料;胖子负责装备采购;我则泡在图书馆,研究父亲留下的笔记中可能遗漏的线索。
一个雨夜,我正在整理资料,突然接到Shirley杨的电话:\"胡八一,看窗外。\"
我拉开窗帘,雨幕中站着一个穿黑风衣的身影——是那个黑衣人!他抬头与我对视,雨水顺着帽檐滴落。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笑。
下一秒,闪电照亮夜空,黑衣人站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一封信躺在窗台上。
信上只有一行字:\"七镜重圆日,真神降临时。血脉不断,轮回不止。\"
我攥紧信纸,明白这既是警告,也是邀请。黑衣人——或者说未来的我——在提醒我,这场跨越时空的博弈远未结束。
第二天清晨,我们三人在机场汇合。飞往呼和浩特的航班即将起飞,背包里装着各种装备和资料。胖子还在抱怨早餐难吃,Shirley杨检查着相机和笔记本,而我则望着登机口的方向。
\"想什么呢?\"Shirley杨问。
我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条路还很长。\"
她拍拍我的肩膀:\"反正我们一起走。\"
胖子凑过来:\"就是!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咱们摸金校尉怕过谁?\"
登机广播响起,我们拎起行李,走向未知的旅程。候机厅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女主播的声音渐行渐远:
\"...近日在青海湖发现的古物经鉴定为青铜器残片,年代约在三千年前。专家表示,这可能与古代羌族祭祀文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