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大雨瓢泼,冲刷着最后一丝温情。
“父亲,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漓儿才刚回到家啊。”
少女双膝跪地,痛声哭嚎,瘦弱的双手死死攥住男人的衣角。
一旁下人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拉开,制止少女的挣扎。
赵管家面露不忍,蹲在她身侧轻声道:“三小姐,你就听老爷的吧,日后还能回来。”
他侧目看向神色不耐的男子,心中叹息,老爷怎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那么残忍。
看着泣不成声的少女,男子神色无半分动容。
“漓儿,去吧。”
“就当是为了父亲,为了温家。”
他身着华服,面容冷峻,冷声吩咐道:“快快送走,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下人得令,两人携手将少女搀起,如架起刑犯一般往外拖去。
秋雨寒凉,瞬间浸湿了少女全身,她忍不住浑身战栗。
泪已流干,双眸空洞,精致漂亮的脸上挂满泪痕,口中依旧不死心地轻唤,“父亲...”
一声闷雷骤响,带着闪电瞬间将屋内长身鹤立的男人照亮。
她吓的哆嗦,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隔着闪电,一双明眸之中映入男人眸底闪烁的精光。
-
五年后,青州
“死丫头,你还敢跑?信不信我打死你。”
“你们几个愣着干什么,抓住她。”
温清漓回头看了眼朝自己围过来的几人,加快了逃跑的步伐。
背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奔跑时动作牵扯宛如皮肉被生生撕裂。
她痛得龇牙,忍不住解释,“赵嬷嬷,我只是想找些草药,没想逃跑。”
“还敢顶嘴,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赵嬷嬷累得气喘吁吁,厉声吩咐道:“把她给我摁住,往死里打,我看她还敢不敢跑。”
温清漓背上的伤口已经撕裂,正往外沁血,身上泛黄的素白衣衫绽开点点血迹。
宛若寒冬腊月里迎着风雪盛开的红梅。
她面色一白,蓦然停下了脚步,任由身后的几人将她按倒在地。
凌乱的拳脚落在她身上,那刺目的红越来越多,流进淤泥里化成血水。
梅花被硬生生折断,跌入淤泥任风雪掩埋。
赵嬷嬷从后面追上来,尖叫道:“停停停,别真把人打死了。”
一小厮颇不在意地嗤笑,“这丫头命大得很,哪次不是挺过来了。”
温情漓痛得说不出话,身上雨点般的拳脚骤停,她如尸体般一动不动的躺在淤泥里。
沾满淤泥的手颤巍着移至胸前,隔着衣衫轻抚着一枚玉佩。
嘴角还噙着血,她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笑声中难掩的是刺骨恨意,如附骨之蛆精准钻进每个人的皮肉。
赵嬷嬷脊背一凉,枯木般粗糙的面皮狠狠皱起,“把她带回去,关进柴房。”
别院内
温情漓如一条濒死的鱼,‘砰’的一声被丢进残破狭小的柴房。
躺在枯草之上,密密麻麻的痛意爬满全身,她面色平静,浑身透露出淡淡的死意。
老旧的柴房门‘吱呀’一声被合上,屋内只余门缝里透出的一丝光亮。
那道光不偏不倚洒在温情漓的面容之上,一张脸惨白如雪,唇上毫无血色,只有嘴角处的血迹为她添上一抹红。
妩媚妖艳,潋滟勾人。
空寂之中响起淡淡轻笑,转而化作一阵闷咳。
她胸膛剧烈抖动,咳得用力,又吐出一口鲜血。
唇齿间尽是血迹,她直接抬手抹去,平静的面容蓦然爆发狠戾,“我若不死,死的就是你们。”
-
夜晚时分,浓浓黑雾将小院笼罩。
突兀的马蹄声响起,成队的马匹卷起泥水翻涌。
来人皆戴着帷帽,难辨身份,奔袭间整齐迅猛,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乌泱泱的一片,朝小院逼近。
“大人,今夜便在此处歇息吧,属下着人将马匹牵去旁边的林子里。”
为首者周身气势冷冽,一袭黑衣宛若夜间修罗。
“叩门。”
身侧的子页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院门前,抬手猛拍,“有人吗?”
霎时,院内传出声响。
一小厮睡眼惺忪,提灯而来,“这大半夜的,是谁啊?”
子页忙道:“过路之人,讨个歇脚的地方。”
“哪有地方给你住,快走快走。”
小厮不耐烦地赶人,这别院地处偏僻,隔三差五便有过路人要借宿。
听都听烦了。
“一晚上一百两,有地方歇歇脚就成。”
小厮迈出的脚步顿时停下,眼珠滴溜一转,“成交。”
院门打开,一人飞身下马,身量修长,贵气逼人。
迟宴声无视开门的小厮,阔步进入院中。
小厮冷不丁汗毛直立,冲子页怯声道:“你们是何来路?”
子页掏出银钱袋递到他手上,“不该问的别问,天一亮我们就走。”
“前头那位,给他安排个单独的空房。”
小厮撇了撇嘴,这院子本就不大,各个房间都住了人,哪还有单独的房间给他住。
目光扫过柴房,他忽然灵机一动,蹑步上前,“这位爷跟我来,刚巧有个房间正空着。”
吱嘎一声,房门推开。
迟宴声踏入狭小的卧房,他身姿挺拔,进入房间后颇有些束手束脚。
眉头渐渐蹙起,他冷声道:“这是女子的卧房?”
小厮忐忑回道:“先前住着的确实是个女子,但院中只这一间空房了。”
不辨喜怒的声音蓦然响起,“下去吧。”
房门紧阖,迟宴声隔着帷帽的轻纱扫视面前的卧房。
干净整洁,床榻上隐约可以看出有人睡过的痕迹,木架之上还挂着女子的外衫。
他脚步轻抬来到桌前,白瓷茶杯中还余些泛黄的茶水,骨节分明的手指触上茶壶外壁,指尖一片冰凉。
他眸色一沉,轻易给出判断。
这房间一直住着个女子,只是今日并未回来。
柴房内,温情漓蓦然睁眼。
面上一阵发热,她抬手触碰额头,泛凉的指尖传来滚烫热意。
她生病了。
身上分明热的发烫,却感到一阵寒意,喉中因缺水而干涩。
她挣扎着起身,浑身的绵软导致脚步轻浮,几乎是扶着墙来到门前。
门外亦是一片昏暗,已是入夜。
她声音嘶哑,竭力朝外喊道:“来人,有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