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一场春雨后气温骤凉。
三更天,寒风习习,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刺得生疼。
更夫紧了紧身上衣衫,敲响三声铜锣。
“平安无事。”
忽有一阵黑影从屋顶掠过,更夫汗毛直立,揉了揉惺忪的眼,再定睛一看。
屋顶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都说三更易遇鬼,更夫只觉一阵脊背发凉,小声宽慰自己道:“定是眼花了。”
唯有匆忙的脚步暴露了他的心慌。
那黑影迅疾如风,在屋顶之间匆匆掠过,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只露出一双鹰眸,眸中冷意如利刃。
倏然,飞掠的身影一顿,隐匿在一处屋顶之上。
屋内烛火通明,暖香萦绕。
“小姐,用温水洗洗脸吧?”
红玉端来一盆温水,置于一旁的红木雕花盆架上。
温清漓长发披散,珠钗首饰早已卸去,此刻身上只余一件中衣。
听到红玉的话,忙将手下药粉封存好。
缓缓起身,朝她走去。
“小姐,你养病期间还这么熬着,身子会垮的。”
温清漓用帕子沾了温水,覆上酸痛的眼睛,顿觉身上倦意消去许多。”
“只这几日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咚
房门被小石子砸了一下,温清漓与红玉对视一眼,皆神色一凛。
“小姐,我去查看。”
温清漓披上外衫,急步跨到桌案旁,准备拿起针囊。
忽听院中红玉道:“小姐,什么都没发现。”
温清漓手下动作一顿,也朝门外走去。
到了院中,果然只见红玉一人。
红玉心中松了口气,“小姐,今夜风大,或许是风吹落了石子吧。”
温清漓心觉奇怪,但此刻也只能点点头,“应该是。”
她们背后屋顶处,一暗中蛰伏的黑影正暗中打量二人。
见温清漓出来,一双鹰眸像是见到猎物一般发亮。
他脊背绷紧,宛如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身影踏入院中。
黑影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温清漓,又扫向踏入院中的红色身影。
眼神一黯,又如疾风般隐去,不知往何处去了。
院中
“漓儿,你的脸……已然好了?”
温清漓心中骇然,“大哥?”
他眼下青紫,面露倦意,也不知是多久未曾休息。
“路过时见你院子里灯还亮着,怎么还不睡?”
温清漓眉头轻蹙,一把扯过他的手臂,两指搭在腕间。
温书砚心中紧了紧,呼吸一滞。
“大哥若再不休息,怕是要不了多少时日就可以长眠了。”
温清漓甩开他的手,语气轻慢带着冷意。
温书砚素来冷峻的面容露出笑意,“漓儿不必担心,我这就要回去休息了。”
她何时担心他了,只是医者本能而已。
温清漓睫羽低垂,并未回应。
红玉察觉到气氛冷凝,问道:“大少爷来此可是有话要说?”
温书砚这才想起正事,正了正神色,“漓儿,你近日莫要出门。至于府上,我会多安排些护卫为你守院。”
温清漓意识到严重性,“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温书砚长叹一声,“近日,京师频频有女子失踪,且专挑貌美的女子下手。”
“怎么会?”温清漓唇瓣轻张,神色怅然,“魏长庆不是已经死了吗?”
温书砚摇摇头,抬手按了按眼角,“这几日刑部和大理寺都不得休息,毕竟魏长庆的死还未查明缘由,又出现了女子失踪一案。”
温清漓看他的动作,便知他是几日未睡,头痛犯了。
“大哥早些去歇息吧,温府护卫森严,不会出事的。”
温书砚眸中担忧未退,话语中满是警惕,“作案之人不可小觑,案发现场并未发现打斗痕迹,能如此不动声色地将人掳走,想来要么就是武功高强,要么就是用了药物。”
“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小心。”
看出温书砚的关切之意,温清漓有些不自然地应道:“我知道了。”
-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
因着昨日温书砚的话,温清漓和红玉都没能睡个好觉。
红玉本来打算直接出府,却被温清漓拦住。
“近日你就别去了,外面不安生。”
“随我到处走走吧。”
红玉想起大少爷的叮嘱,也只得点点头。
府中警戒加强了许多。
之前守在梨芳院外的不过二人,如今竟有八人。
围着四面墙将梨芳院守得水泄不通。
看来这次的案子十分棘手,作案之人在外面呆一日,京师中的女子皆不得安宁。
正想着,便遇上了匆忙出门的温书砚。
他神色冷肃,步履匆匆,似是有急事。
“大哥,怎的这么早又要出门?”
见着是温清漓,他面上柔和几分。
“昨日又消失一个女子。”
他语气沉沉,“凶手作案全然不论时间地点,也没有规律性,目前只知他的目标是容貌出色的女子。”
“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了。”
温清漓能够理解这种心情,眼睁睁看着凶手一次又一次作案。
却无法将其绳之以法的无力。
“大哥在此处等我一会儿。”
不多时,她与红玉又一同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小瓶。
她将小瓶递到温书砚手上,解释道:“头痛时吃一颗可以缓解。”
温书砚看着手上的小瓶,心中一软。
“漓儿费心了。”
温清漓神色淡淡,“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大哥还是要好生休息。”
-
城外医馆中
祁习玉正忙着为病人看诊。
这医馆看似冷清,只有四位医者,可前来看病之人却一点也不少。
大门一开,便涌入不少病人。
又有一人坐下,是个妇人,只见她身上衣衫破旧,隐隐散发着怪异的臭味。面色蜡黄,唇周泛黑。
语气怯怯地问道:“大夫,这里诊病真的只要十文钱吗?”
祁习玉笑得温和,“十文诊病,再去旁边院子开药,药钱另算。”
妇人神色几分犹豫,看着眼前神仙似的公子,鼓起勇气又问:“若是风寒,药钱是多少?”
祁习玉回想那姑娘交代的话。
“若是寻常疾病,药钱十文。若是疑难杂症,先登记在册,之后会有人亲自诊治。”
妇人眼睛突地睁大,“只要十文?”
祁习玉轻笑一声,“只要十文。”
“不过,若是银钱不够,也可以用家中物品来换。”
妇人听完神色征愣许久,眼眶泛起泪花。
祁习玉犹豫道:“你身上是哪里不舒服?”
妇人直接伸手用衣袖擦去眼泪,“不是我,是我儿子,我这就带他过来。”
看着妇人欣喜而去的背影,祁习玉眼尾挂上松散的笑意。
只是他很好奇,这医馆背后的东家到底是何人?如此开价,真不是赔本买卖吗?
-
“按照我给的方子,自然不会亏本。”
温清漓半倚在软榻上,一只手臂撑着脑袋闭目养神,手上青紫已消了大半。
“京中的贵人,出手阔绰,身子娇贵,大夫开的方子中尽是些昂贵药材。”
“但外城的人,他们一日三餐食五谷杂粮,胃没那么娇贵,我给出的方子更贴合他们用药。”
“用的药材便宜,收费自然也便宜。”
红玉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明白了几分。
“小姐,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物美价廉?”
温清漓刚沐浴完,神色松散,“倒也可以那样理解。”
“那小姐又为何让出不起药费之人拿家中物品来换呢?”
温清漓睁开双眸,清澈明静,“因为我不想去考验人性,倒不如让他们拿东西来换。”
“如此才叫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