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宴声正欲开口,温清漓却突然凑近伸出一只手堵住他的唇,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双眸在迟宴声面上轻扫,“大人,我还没说完。”
“后来归宗宴上,我戴着面纱现身并非是因为风寒,而是被母亲暗中下毒毁去了容貌。”
“她想让我在归宗宴上出丑,惹父亲厌弃。”
她伸手覆上面庞,“当时这张脸上长满了红疹,可怖狰狞。父亲为此将我大骂一通,却不追究下毒害我之人。”
“若非大人献药于我,我的脸不会恢复,说不定此时已经被赶出温府,这是大人第二次救我。”
“长公主设宴邀我前去,却在宴后将我留下动用私刑,父亲知道后却半分没有想过为我讨回公道。”
“母亲也只会怨怪我惹怒了长公主,给温府惹了大祸。”
“我晕倒在路边,是大人将我送回温府,这是第三次救我。”
温清漓每说一条,迟宴声的呼吸就灼热几分。
他只想着护她安宁,不让她受到伤害,却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竟都被她记在心中。
还因此对他生出倾慕之意。
放在从前,这是他连梦中都不敢奢望之事,女子与他靠得这样近,一字一句诉说对他的情意。
可他却生出退缩之意。
物是人非,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毫无顾忌的少年,他现在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
压得他都难以喘息,他不能自私地将她拉扯进来。
“大人竟然走神了?”
温清漓眉头一皱,将捂住他唇瓣的手移开,“我在向大人表白心迹,大人却在走神?”
迟宴声低头,避开她灼热的眼神,“我帮你皆是举手之劳,无需你放在心上。”
温清漓心道不妙,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迟宴声竟然还要往后退?
心中隐隐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大人不敢直面我的心意,难道果真如传闻中所说,早已有了心上人?”
此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氛围沉寂。
良久,他唇齿间吐出,“对。”
“我不信,大人身边从未出现过女子。”
似是想到什么,她惊讶道:“难道说大人喜欢谢柔?”
越想越有可能,她不停地回想细节。
“今日的玉签你也投给了她,险些害我失去魁首。”
“陛下游湖时你还为了她向我借琴,只为她在御前献奏。”
“归宗宴那日你与谢柔站在一处使气氛也很是融洽。”
温清漓没想到她自认为胜券在握,步步谋权,迟宴声竟早已倾心于谢家小姐。
她眼眶发红,实打实地气出些泪来,猛地坐回原处,“大人既心仪谢家小姐,早该告诉我,我又何必……”
何必在他身上费那么多心思。
迟宴声沉默地看她生气发泄,看着她眼眶发红,喉中哑涩一句话都说不出。
半晌,硬生生憋出一句,“不是她。”
温清漓带着怒意看他,“不是谢家小姐那还有谁?你身边哪还有别的女子。”
“是我幼时所识,你并未见过。”
“那她现在在何处?”
迟宴声怅然道:“不见了,我把她弄丢了。”
见他这一副怀念的样子,明显是还对人情根深种,念念不忘。
温清漓心口又是一阵发疼,把手上的痛意都压过去了。
她不死心问道:“大人就不能考虑一下别人吗?”
迟宴声态度坚决,眉眼都柔和几分,“她是我唯一认定的妻子。”
见她这副样子,温清漓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显得她的一切谋划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大人既已有心上人,还是不要随便亲旁的女子。”
“不然是对你心尖儿上那位的亵渎。”
迟宴声刻意忽视她话语中的冷嘲,“你若是在温府住得不开心,我可为你另置宅院。”
温清漓嗤笑,“大人是要将我养作外室?”
迟宴声沉声道:“胡说什么。”
“若你不愿离开温府,我会让她们不敢再欺负你。”
温清漓歪头不愿看他,“大人又不喜欢我,为何还要还管我活得如何?”
“不要同我置气,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你离我远远的,我可护你一世安乐。”
男人口头上的承诺,比路边的野草都廉价。
温清漓闭上眼睛,不再回话。
她必须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月之期时刻鞭笞着她,她必须找到摆脱温宏业的方法。
以现在的力量,若温宏业想杀她轻而易举。
之前她一直把希望压在迟宴声身上,耗费太多的心血,也没想过其他办法。
若是放弃迟宴声这步棋,一切都要重新谋划,她还失了先机。
忽然,脑海中又闪过一个人。
谢云归
若是嫁给他,虽然难以借助谢家的势力扳倒温宏业,但起码可以先保住这条命。
至于复仇之事,再徐徐图之。
而且以谢云归对她的态度,拿下他并非难事。
或者她一月之内研制出蚀骨粉的解药,届时温夫人为了圣医也会保她一时。
不知想了多久,温清漓被困意席卷,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马车颠簸,睡着的温清漓缺少支撑点身子直接往一侧歪去。
沉寂中响起一声叹息。
迟宴声伸手扶住她歪倒的身子,一个起身在他身侧坐下。
扶着她脑袋轻柔地放上自己的肩膀。
睡梦中的女子依旧不安地蜷缩着,双手环在胸前。
迟宴声闭上眼,长叹一声。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马车抵达温府时已是深夜,温府内却烛火通明。
怒骂声由远及近,“大哥都因为她下了狱,那个惹祸精竟还敢回来。”
温玉宛步履匆匆来到温府门口,眼眸喷火,看到驾车之人却瞬间熄了火。
“你……你是……”
怎么又是迟首辅的人送她回来。
温玉宛脸色扭曲,双眸沁着红有些发肿。
她身后又有一人赶来,“三姐姐,你先别闹了。”
温既白看到子页时也有些愣神,看见迟宴声抱着温清漓从马车上下来更是震惊。
迟宴声冷冷的扫了二人一眼,直接踏入温府。
一路往里走,正堂明亮,隐隐传来妇人哭声。
他回头看向不远处跟在身后的二人,冷声道:“陛下让温书砚下狱只为全魏书意脸面,并非真的降罪于他,他不会有事”
“但若是你们将怒火撒在温清漓身上,刻意欺负她,让她难堪,你们一定会有事。”
说罢,他转身便朝梨芳院走去。
梨芳院内,红玉也没有睡下,焦急地在院内踱步。
小姐这么晚了都没回来,大少爷也下了牢狱,她担心得不行。
“老天爷,小姐那么好的人,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
她双手合十,对着夜空虔诚祈祷。
再一睁眼,就看见迟宴声抱着温清漓踏入院内。
她喜极而泣,跳跃着上前,“小姐。”
迟宴声抬眸冷扫她一眼,吓得她赶紧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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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门前,看到迟宴声出来,子页目光追随着他,神色复杂。
“大人,你的选择是对的。”
迟宴声怅然道:“是对的吗?”
他并不确定,所以才会游移,才会恐慌。
“大人是子页的主子,子页永远支持大人的决定。”
“可大人走错了路,子页亦有劝诫之责。”
子页凑近他轻声道:“大人不该将那符箓交给谢云归,他们很有可能凭借那符箓查到东雵头上。”
“你已经因为她作出许多错误的判断,早些放手还有回头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