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割脸。冷雨低声的自语被风卷走,飘散在冰封的黑北行省江面上。侦察小队十数人,如同鬼魅,开始向着对岸那片黑暗的纵深摸去。
他们很快就发现,白熊联邦军的边境防御,确实像之前零星情报说的那样。有加强。但更多的是一种…漫不经心。一种骨子里的傲慢。
第一个白熊联邦军哨所出现在视野里,隔着老远就能看见火光。还有隐约的喧闹声。
冷雨打了个手势,小队匍匐前进,借着夜色和地形掩护。靠近了才发现,那哨所简直不像个哨所。与其说是军事据点,不如说是个临时酒馆。
几个穿着臃肿军大衣的白熊联邦军士兵围着一个噼啪作响的铁皮炉子,炉子上烤着黑乎乎的东西,大概是面包或者土豆。浓烈的伏特加气味混杂着劣质烟草的味道飘过来。他们在打牌,不时爆发出粗鲁的笑骂声。完全没把这冰天雪地的边境当回事。
(这帮老毛子…心真大。)一个闪电貂队员小声嘀咕,被冷雨瞪了一眼。
更让队员们哭笑不得的是,哨所简陋的木墙上,居然还挂着一幅画。用木炭画的,画风极其…奔放。一个尖嘴猴腮、穿着破烂棉袄、扛着一把奇形怪状武器(像是链条加特林的拙劣模仿)的小矮子,旁边还写着歪歪扭扭的俄文字母。
懂白熊语的那个瘦弱青年凑近看了看,低声翻译:“好像…是‘黑风寨土匪头目’…下面还有嘲笑的话…”
另一个队员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这画的…也忒磕碜了…跟咱大帅哪儿像啊?”
(回去给李先生看看,他准保又能说出一大堆道道来。)冷雨心里想着,脸上却毫无表情。她示意队员们绕开这里,继续深入。
白熊联邦军的防御工事也印证了他们的草率。所谓的工事,就是些胡乱堆砌的木头和沙袋,有些地方甚至直接用冻土垒起来。壕沟浅得像田埂,稀稀拉拉扯着几道铁丝网,好几处都破了洞,风雪畅通无阻。
王大彪要是看见了,肯定得跳脚骂娘:“就这破玩意儿?俺们黑风寨以前那猪圈都比这结实!糊弄鬼呢!”
侦察小队小心翼翼地穿行。他们观察到,驻守在这片区域的白熊联邦军,似乎并非精锐。士兵普遍年龄偏大,行动迟缓,不少人看起来无精打采。手里的莫辛纳甘步枪很多都保养得很差,枪管上甚至能看到锈迹。
“像是…二线部队。或者干脆是来养老的。”老猎户经验丰富,低声判断。“没啥杀气。”
冷雨命令队员们拿出陈博文赶制的“黑夜之眼”。那玩意儿效果依然不咋地,绿油油的视野扭曲变形,看久了头晕。但聊胜于无。他们借着这玩意儿和肉眼,以及老猎户对地形的熟悉,开始仔细绘制周围的地形图。
哨所位置、火力点(虽然很简陋)、巡逻队的大致路线和时间间隔、可能的物资堆放点…白熊联邦军的部署漏洞百出,整条防线就像个筛子,到处都是空当。
(他们的指挥官…在睡觉吗?)冷雨皱紧眉头。这种程度的疏忽,简直是在邀请敌人进来。
第三天夜里。他们发现了一个规模稍大的据点,看起来像是个营级单位的后勤仓库。外面有巡逻队,但间隔时间很长,而且巡逻兵也是一副敷衍了事的模样。
冷雨决定冒险搞点东西。主要是想看看白熊联邦军的武器弹药补给情况。
小队趁着巡逻队走远的间隙,如同几缕青烟,摸进了仓库区。仓库守卫…居然在打瞌睡。
撬开一个看起来像是存放弹药的木板仓库。里面黑漆漆的。队员们屏住呼吸,用手电(外面蒙了布,光线很暗)扫视。
没有成箱的子弹。没有迫击炮弹。
只有一排排的木头箱子。打开一个。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伏特加。
旁边还有堆积如山的罐头,铁皮上印着看不懂的俄文和红星标志。还有一条条的香烟,牌子也没见过。角落里,甚至还挂着几件崭新的、厚实的羊皮大衣。
“我滴个乖乖…”一个队员忍不住低呼,“这…这他娘的是仓库还是神仙窝?”
另一个队员拿起一瓶伏特加,掂量着:“这玩意儿…劲儿大不?”
“管他呢,装!都带走!”带队的一个老兵低吼道,“动作快!”
(彪哥要是看见这些…非得乐疯了不可。肯定得嚷嚷‘这老毛子真他娘会享受!比咱黑风寨过得还好!’)冷雨脑子里闪过王大彪那张大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们没动武器库,而是迅速将这些“高级”物资席卷一空。罐头,香烟,尤其是那几件皮大衣和大量的伏特加。来不及细点,用麻袋装着,扛起来就撤。
撤退过程比预想的顺利。白熊联邦军的巡逻依旧懒散。
几天后,这批“战利品”被悄悄运回了河口镇。
指挥部里。林好看着地上堆成小山的伏特加瓶子和罐头,有点发愣。
“就…这些?”他问刚回来的冷雨。
“嗯。一个后勤仓库。守备很松懈。”冷雨简单汇报,“武器弹药没找到。可能在别处。”
王大彪眼睛都直了,拿起一瓶伏特加,拧开盖子闻了闻,呛得直咳嗽:“哎呀妈呀!这酒…够劲儿!老毛子就喝这个壮胆?”他嘿嘿傻笑,“这回弟兄们有口福了!”
李墨涵却捻着他那几根山羊胡,看着那些酒瓶子,若有所思。“大帅…此番缴获,看似寻常…实则…蕴含深意啊!”
林好:“…老李,说人话。”
“咳咳,”李墨涵清了清嗓子,“白熊联邦军嗜酒,此乃其性。我军缴其所好,一则可乱其军心(让他们没酒喝),二则…大帅!我们可以仿制啊!”他激动起来,“用咱们的高粱!土豆!也酿出咱们黑风寨的烈酒!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黑风甘露’!不!‘黑风伏特加’!这叫什么?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大帅真乃神人也!连缴获物资都能想到克敌制胜、发展根据地经济的妙策!”
(我就是看着酒多,随口一想…怎么又成神人了…还经济…)林好揉了揉眉心。“老陈,”他看向旁边的陈博文,“这玩意儿…能仿制不?用咱的土豆高粱。”
陈博文推了推眼镜,拿起一瓶伏特加看了看标签,又闻了闻:“原理不复杂。蒸馏提纯。不过要达到这种纯度…需要设备。而且…原料消耗会很大。”他顿了顿,“可以试试土法蒸馏。口感…可能…比较冲。”
“试试!”林好拍板,“彪哥,弄点样品给老陈研究。顺便…这酒先别发下去,留着。我有用。”
王大彪一愣:“啊?大帅,不给弟兄们尝尝?”
“以后会有咱们自己的。”林好摆摆手,“这些…另有用处。”
与此同时,侦察小队的袭扰还在继续。但方式变了。
他们不再满足于用小型的“惊魂锣鼓”吓唬哨兵。陈博文根据反馈,连夜捣鼓出了升级版——“惊魂锣鼓阵二式”。
那玩意儿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噪音怪兽。用两个缴获的东岛军卡车轮胎当轮子,焊了个铁架子。上面固定了十几面大小不一的铜锣、破铁桶、几个从报废汽车上拆下来的喇叭筒,甚至还有一个手摇的防空警报器(也不知道哪儿淘换来的)。需要三四个人一起操作,摇的摇,敲的敲,吹的吹。
夜深人静。白熊联邦军一个比较重要的前沿哨所。
几个白熊联邦军士兵正缩在掩体里打盹。突然!
“哐哐哐铛铛铛——呜——嘎啦嘎啦——!!!”
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了金属撞击、尖锐汽笛、沉闷鼓点和刺耳摩擦的巨大噪音,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哨所!那声音仿佛能直接钻进骨头缝里,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心脏狂跳,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啊啊啊!什么鬼东西!”
“魔鬼!是魔鬼在敲锣!!”
“我的头!要炸了!!”
哨所里的白熊联邦军士兵瞬间崩溃了。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噪音吓得魂飞魄散,有人抱头鼠窜,有人胡乱开枪,有人甚至直接吓晕过去。等噪音稍微停歇,他们只看到远处黑暗中有几个黑影晃动,然后迅速消失。
接下来几天,这恐怖的“惊魂锣鼓阵二式”神出鬼没,在黑北行省沿岸不同的白熊联邦军据点轮番“演奏”。效果拔群。白熊联邦军士兵被搞得神经衰弱,夜不能寐,听到一点响动就草木皆兵。
白熊联邦军边境指挥部。一个大胡子中校愤怒地将桌子上的文件扫落在地。
“废物!一群废物!”他对着无线电嘶吼,“连几个土匪都抓不住?!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用的是什么鬼武器?!”
无线电里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和一个带着哭腔的回答:“报告少校同志…他们…他们好像…会巫术…用的是魔鬼的音乐…”
“巫术你个头!”中校气得差点把无线电砸了,“给我增派巡逻队!抓住他们!吊死他们!!”
命令下达了。巡逻队也确实增加了。但面对冷雨带领的、熟悉地形、行动如风的侦察小队,这些临时加强的、同样士气不高的巡逻队,收效甚微。他们只能对着空荡荡的雪地和森林,“无能狂怒”。
冰原深处。冷雨将最新绘制的、标注着白熊联邦军防御漏洞和混乱状态的地图小心收好。她抬头望向远方那片更加黑暗的区域。
白熊联邦军的防线,比预想的还要脆弱。他们的傲慢,他们对黑风寨这股“土匪”力量的轻视,正在成为他们最致命的弱点。
林好那个看似疯狂的“惊蛰”计划…或许…真的有成功的可能。
“白熊联邦军的傲慢…”冷雨低声重复了一句,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一次,她眼中燃起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光芒。
是希望。也是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