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道玄的鞋底碾过腐叶时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死寂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他喉结动了动，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识海里那枚蔫巴巴的青莲种子突然开始发烫，像块烧红的炭，一下下烙着他的神识。
“青璃。”他压低声音，余光瞥见走在身侧的少女指尖金芒流转，发簪仅剩的半截在她掌心浮起，“还能锁定吗？”
青璃的睫毛颤了颤，金芒顺着发簪蔓延成一张淡金色的网，在众人头顶虚浮。
她的额头渗出细汗：“比刚才更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话音未落，那金网突然剧烈震颤，其中一缕金光“嗤”地断开，“等等！”她瞳孔骤缩，“它动了！往正前方——”
地动声比她的惊喝更先传来。
姜道玄的脚尖突然陷进松软的泥土，整座山谷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剧烈摇晃。
紫萱肩头的银蛛“吱”地尖叫，瞬间缩成豆粒大小钻进她袖中；血罗刹的骨刃“嗡”地出鞘，骨雾裹住她和姜道玄的腰，猛地将两人拽向左侧——方才立足的地面“咔嚓”裂开，黑红色的黏液汩汩涌出，腐臭直冲天灵盖。
“退后！”姜道玄反手扣住紫萱的手腕，将她往身后带。
白羽的青冥剑已经出鞘，剑尖点地，淡青色的火焰顺着地面蔓延，烧化了逼近的黏液。
裂缝在众人脚下呈放射状裂开，最中央的位置突然拱起，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破壳。
腐叶被震得漫天飞舞，姜道玄眯眼望去，只见一道黑影裹挟着黑雾拔地而起，足有二十丈高，头颅几乎要碰到树冠。
那是具扭曲的神骸，肋骨外翻如刀，眼眶里跳动着两团幽绿鬼火，鼻梁处还嵌着半枚碎裂的神格——正是青璃说的未彻底毁掉的那枚。
“堕落神只！”青璃的声音发颤，金符在掌心凝聚成箭，“它在吞噬深渊之力重塑身躯！”
神骸的鬼火扫过众人，裂开的嘴唇发出刺耳的尖笑，腐臭的风裹着碎骨向他们砸来。
姜道玄咬碎舌尖，识海里的青莲种子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一道青色光柱从他眉心射出，精准撞碎最前排的骨刃。
但更多碎骨接踵而至，他的右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溅在青璃的金符上，竟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小心它的神格！”血罗刹的骨刃裹着骨雾迎上，骨刃与碎骨相撞，发出金铁交鸣。
她的唇角渗出黑血——这是强行催发骨雾的反噬，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神格没碎透，还能引动法则！”
紫萱的袖中突然窜出数十只银蛛，蛛丝裹着墨绿色毒雾缠上神骸的脚踝。
神骸吃痛，鬼火骤然暴涨，蛛丝瞬间碳化，银蛛们哀鸣着跌落在地，半数已经没了动静。
紫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毒雾对它没用……是深渊腐蚀过的体质！”
白羽的青冥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他咬破指尖在剑身上画出血纹，青冥火瞬间化作火凤，直扑神骸的面门。
神骸抬手一挡，火凤撞在它臂骨上，竟只烧出个焦黑的缺口。
“它在吸收我的火焰！”白羽的虎口崩裂，剑鸣里带着几分焦急，“必须毁掉神格！”
姜道玄的目光扫过神骸鼻梁处那枚半碎的神格，青莲种子在识海里疯狂转动，他能清晰感觉到种子上的裂纹又多了几道——这是要强行催发镇天塔残骸的征兆。
“青璃！”他大喊，“用你的天机术锁死神格位置！血罗刹，缠住它的手臂！紫萱，用银蛛干扰它的下肢！白羽，准备最后的杀招！”
青璃咬着唇点头，发簪上仅剩的玉片突然炸裂成金粉，金粉在神骸周围凝成锁链，牢牢捆住那半枚神格。
血罗刹的骨刃突然分裂成七柄，分别刺向神骸的肩、肘、腕骨，骨雾顺着伤口钻进去，腐蚀着它的再生能力。
紫萱将最后三只银蛛按在地上，蛛丝混着她的心头血凝成网，竟真的拖住了神骸的右腿。
“就是现在！”姜道玄的瞳孔泛起青金色，青莲种子彻底炸裂，一道虚影从他识海冲出——那是半座镇天塔的轮廓，塔身流转着混沌之气，直接砸向神骸的面门。
神骸发出垂死的咆哮，鬼火暴涨成两团黑焰，竟硬接下了镇天塔虚影。
但它鼻梁处的神格终于承受不住，“咔嚓”碎成齑粉。
神骸的动作骤然一滞，身上的黑雾开始消散，露出下面千疮百孔的骸骨。
“结束了？”紫萱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
话音未落，神骸突然爆发出刺目黑光。
姜道玄的瞳孔骤缩：“退！它要自毁！”
地面在轰鸣声中彻底崩塌，碎石如暴雨般砸下。
姜道玄咬着牙催发最后一丝青莲之力，青色光盾在众人头顶撑起，却被碎石砸得不断震颤。
血罗刹的骨刃化作骨盾挡在最前面，骨刃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白羽的青冥剑化作火墙，烧化了部分落石；青璃的金符连成屏障，替紫萱挡住了砸向她头顶的巨石。
“撑住！”姜道玄的嘴角溢出黑血，光盾上的青色逐渐变浅。
终于，在最后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下时，光盾“砰”地碎裂，他眼前一黑，却被血罗刹的骨雾托住后腰，重重摔在山谷外的空地上。
“道玄！”紫萱扑过来按住他的伤口，银蛛们用蛛丝替他止血。
青璃颤抖着摸出疗伤丹塞进他嘴里，指尖还沾着金粉未褪；白羽单膝跪地，青冥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剑身上的血纹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血罗刹扯下自己的衣襟替他包扎，骨雾在她身周消散，露出她苍白的脸：“伤了本源，得找个地方……”
“等等。”青璃突然抓住姜道玄的手腕，她的瞳孔里金芒流转，“我看到了……”她的声音发颤，“深渊，很大的深渊，里面有好多……好多被封印的东西。堕落神只的神格碎片，还有……”她猛地抬头看向东北方，“就在那边！”
姜道玄抹了把嘴角的血，青莲种子的虚影在识海里若隐若现。
他望着东北方翻涌的黑雾，突然笑了：“看来我们的麻烦，才刚开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山雾中，一道漆黑的裂缝正在云层里缓缓张开，像是天地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风从裂缝里灌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众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走。”姜道玄撑着青璃的手站起来，青莲玉佩在他颈间泛起微光，“去看看这深渊里，到底藏了什么。”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走向东北方，身后的山谷已经彻底崩塌，扬起的尘烟遮住了夕阳。
风里隐约传来细碎的碎裂声，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寸寸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