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生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哦,还没睡。”孟月仙闭着眼睛回答。
“今天听小王说你又回了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去看个朋友,本来想今天打电话给你,又怕你忙,我明天要回俄国办点事。”
“哦?俄国的形式不太妙,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
“你也知道?”
“怎么?我知道很奇怪?”
孟月仙闭着眼干笑了两声,“不奇怪,您这家大业大,肯定是比我们平头百姓知道的更早。”
“你能知道也是很厉害了。”白海生揉着太阳穴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也是朋友提醒,我这次也是让我大儿子一家把货清了回深市。”
“那就好。”
良久的沉默,孟月仙都要睡着了,电话那头白海生开口。
“学校那头没说什么吧?”
孟月仙闭眼嘟囔,“挺好的,你的礼物我都送到了,谢谢你还帮我准备一份……”
“这没什么。”
又是良久的沉默,孟月仙迷迷糊糊。
“你一个人去,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孟月仙已读乱答,困蒙了。
白海生哑然失笑。
我也注意安全?
“要不要小王送你去车站?”
“那肯定好啊……小轿车舒服,里面还有小毯子,我攒钱也买一辆,我自己开……”
孟月仙开始喃喃自语,忘了在跟白海生打电话,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我送你一辆,你会收吗?”
“送我?为什么送我……”
白海生仔细地想了一下,确实,为什么要送她?
“我也不知道……”
电话那头再没了声响,白海生知道这是真的睡着了。
“睡吧,睡吧……”
他挂断电话,侧头看向窗外的雨中夜景。
纵使他有身份、地位、金钱,可后半夜的孤独无人诉说。
他突然想有个说话的人,一个可以在后半夜说话的人……
第二天。
孟月仙神清气爽地起床,叠被子的时候从被窝里抖落出大哥大来。
这才想起昨天半夜三更白海生打来电话。
“真是,电话就不能白天打……”
收拾好房间,她打开行李袋,里面放上两件换洗衣裳,掏出最厚的一件呢子大衣。
深市的秋冬不冷,可东北已经飘起雪花。
她收拾好简单的行李,阻止顾南送她去车站。
“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家里就辛苦你照顾。”
“你注意安全,别逞强。”
顾南现在长得比孟月仙高出一大截,说话举止也越发稳重。
“知道,你现在倒不像我儿子,像你姥爷,走了~”
孟月仙出了电梯,就见到熟悉的黑色大奔停在一楼门口。
小王穿着西装站在一旁。
“孟姐,我送您去车站。”
孟月仙有些意外,随即想明白,昨晚白海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自己提到去俄国的事。
“那就辛苦你了。”
“孟姐您又客气了。”
孟月仙坐上车,没一会儿就到了深市火车站。
这要是坐公交车起码要倒两趟,有车真好。
旷日持久的暴雨终于停下,湛蓝的天空出现一道彩虹。
孟月仙打开车窗,吹着潮湿带着腥气的风。
正值十二月,深市也只是早晚微凉而已。
一转眼,已经在深市呆了这么久,她有些怀念冬天跟二姐在家门口堆雪人的童年时光。
车稳稳停在车站门口,孟月仙提着一个小行李袋下了车。
又是对小王一番客套,孟月仙走进候车室。
形形色色的旅人坐在大厅,列车员不时拿着大喇叭喊着车次检票信息。
孟月仙找了个空座位,坐下安静等待。
“各位旅客注意啦!各位旅客注意啦!由深市开往京市方向的t108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啦!请拿好您的车票和行李,到1号检票口排队检票,不要拥挤,注意安全!”
孟月仙随着人流开始排队,顺利上车。
现在口袋里有钱,自然不用像刚来的时候买硬座,卧铺上呆了两天两夜这才下车。
抵达京市候车室,离发车的时间还早,孟月仙问了车站的工作人员,“同志,请问下最近的稻花村在哪?”
列车员手里捏着大喇叭,“姑娘,您要找稻花村啊?得嘞,跟您说个近道儿——出了车站往南走,见着红绿灯往左拐,顺向阳门南小街蹚着走,瞅见路口有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斜对过儿就是稻花村的门脸儿!玻璃柜台擦得锃亮,里头摆着蜜三刀、枣泥酥,您隔着马路都能闻着甜香味儿!”
孟月仙像是听了一段相声,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恐怕自己记错了。
“走路也就一袋烟的功夫,二十多分钟准到!记着瞅准了‘稻花村’仨金字,别进错了旁的杂货铺嘿!”
列车员大爷嘴是真溜,一溜烟又说出一串来。
“得嘞!谢谢你!”
“甭谢了,您赶紧的吧。”
孟月仙提着行李袋开始走,把身上的呢子大衣腰间的系带系紧些。
南方的这厚衣裳,一到了北方就开始不顶用。
按着大爷指的路,孟月仙果真找到了地儿。
门脸儿不大,几个干净透亮的玻璃柜台,各种糕点整齐地陈列其中。
柜台上还有个小盘秤,看着很是精巧。
柜台里的营业员扎着蓝布围裙,手腕套着白色袖套,正用牛皮纸包着点心,见孟月仙凑近,笑着把老花镜往头顶一推。
“姑娘,想吃点啥?咱家蜜三刀刚出锅,还有枣泥酥,牛舌饼,奶油大麻花~”
孟月仙盯着柜台里五颜六色的糕点,犹豫了片刻。
“特色的您给掺和着一样来点,来个五斤。”
“得嘞!”
一溜的牛皮纸包铺开,营业员拿着夹子快速夹糕点挨个称重放在牛皮纸上,包成一个个四方块,摞成两摞麻绳三绕两绕打包好。
“一共是75元8角,给您抹个零头,75元。”
孟月仙掏钱递过去,营业员把点心袋递过来,顺手塞了张油纸。
“路上拿着垫手,别蹭上油。”
“谢谢大姐。”
孟月仙一手提着点心,一手拎着行李袋往车站走。
候车室坐上一会儿,又坐上去往哈市的火车。
京市到哈市只需要坐十个小时,下了车孟月仙被冻得一个哆嗦。
到处是积雪,小风一刮,雪粒子砸在脸上生疼。
顾不上出租车贵不贵的问题,先打车就近找个地方买羽绒服去。
司机直接给她拉到了国贸服装城。
孟月仙逛了一圈,实在是下不去手,衣服丑得五彩缤纷。
一个老板娘倚在档口门边,头盘得高高的,脸擦了粉白的跟脖子俩颜色,抹着大红色的嘴唇,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见孟月仙溜达来溜达去就是不买,在一边尽力推销。
“大妹子,你看看我家的,我家这可都是南面儿进的货,保证有你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