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啊,你长嫂研究出的新粮食果真有你信上说得那般神奇吗?”王林与他平坐,表情严肃,“倘若你所言属实,助农发展,便是立了一件大功。”
“我家田里正种着,虽说眼下还不知结果,但我长嫂的性子内敛,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向我开这个口。”谢肃州面上不动声色,声线清冽,“郎君,大人,种子是我长嫂拿出来的,论功,也该是她的才对。”
“我心中自有衡量。”颜辞颔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盏盖,“甘平县来了个人物,姓庞,单字一个善,曾是近前伺候皇祖母的大太监,他的手下鬼鬼祟祟在县里搜查,似是在找什么人。”
谢肃州眉头轻蹙,“庞善?”
“就是你那前嫂子宁可牺牲亲子也要巴结的人物。”王林摇首轻叹,端起杯盏抿了一口温茶,“想必是出了极大的乱子,否则太后怎会派自己的大太监出宫?那庞善可不是普通人,四十有五,一身武功,他的手下也非寻常人。”
颜辞徐徐抬眸,望向座下的身影,“肃州,你如何看?”
谢肃州眉眼低垂,沉吟片刻才低声道,“县里有几户富贵人家早得了消息,知他是京中来的,纷纷巴结,他照单全收,依我之见,身份是他自己放出去的。”
“家中侄儿险些出事,所以我有留意过此人,一连几日,有七八个男孩进了庞善暂时居住的府邸,消息全无,生死不知。”谢肃州眉心紧锁,面上多了几分凝重,“有人上赶着去送,他的手下还在费心费力寻人,可见贪色只是他放出来的幌子罢了。”
颜辞拧眉,淡淡开口,“我的人乔装打扮,混进人群,瞧见他的手下四处打听,盘问附近的百姓有没有瞧见一个满头花白,嘴角还长着一粒红痣的老者。”
“怪了,我怎么觉得这形容甚是熟悉呢?”王林思索片刻,猛地瞪大了眼睛,“嘴角长着一粒红痣的老头儿……那不就是太医院的杜院判吗?”
谢肃州的身子僵住,余光不自觉瞥向自家堂屋。
“杜院判…神医杜衡?”颜辞闻言微顿,眸中闪过狐疑,“京中不是有传言说他死了……”
谢肃州面如菜色,喃喃道,“死了?”
那在自家屋里躺着的是谁?
“嘴角长红痣的人多得很,但能与宫中搭上关系的可就不多了。”王林沉着脸,不疾不徐的开口,“杜院判虽年过六十,但身子还硬朗得很,突然宣告离世,郎君难道不觉得奇怪?”
颜辞手扶住额角,沉默不语。
谢肃州端起桌上的温茶喝下两口,眸光稍暗,“会不会是……这位杜神医诊出了什么,才会惹来这场祸端?”
“有极大可能。”王林点点头,刚要喝口茶润润干涩的嗓子,余光就瞥见窗外红了一片,亮得有些刺眼,“肃州,外头哪来的火光?”
等到三人冲出去时,杏花村早就是一片火海,隐约传来打砸怒骂声。
谢肃州顿觉不妙,转身将二人劝回了屋子,“郎君,大人,你们呆在屋子里,切莫出去,外头一切有我。”
“肃州,我与你同去……”
谢肃州拦住作势要出门的王林,临危不乱,“王大人,郎君的安危高于一切,劳烦大人守住屋子。”
王林面露不忍,“可是你一人——”
谢肃州侧身出了屋子,关紧房门,只留下一句,“我嫂子和弟弟还在外头,我不能不管。”
“谢秀才!阿橙!”
谢家院门被人大力拍打,连带着矮墙都在颤,苏橙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厨房跑出来,却见谢肃州只身抵在门前。
“肃州,刚刚是不是刘婶子的声音?”苏橙擦干手,抬眼却瞧见被火光映红了的天空,细眉瞬间蹙起,“发生什么事了?”
谢肃州摇摇头,将院门打开一条缝,警惕望向门外,“婶子?”
刘婶子头发凌乱,脸上还蹭了不少泥土,声音里都带着哀求,“是我是我,谢秀才,快些开门让我进去!”
谢肃州这才把门打开,刘婶子嘴里说着谢谢,转身将昏迷不醒的刘叔伯往院子里拖,后头还跟着吓傻了的小妮儿。
“婶子,外头怎么了?”苏橙忙跑过来,轻声问道,“刘叔这是……”
“阿橙,咱们村里来了一群山匪!”刘婶子见了她,仿佛瞧见了救世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声哭诉着,“他们从村头一路烧一路抢,我和你刘叔正在田里呢,见情形不对,立马跑回家找小妮儿,你叔想抄家伙和他们拼了,结果一时动了气,昏了过去,家里只有我和小妮儿,婶子没办法,只有来找你们了!”
“山匪?”谢肃州面上瞬间失了颜色,薄唇抿成一条线,“杏花村靠近平川镇,怎会无端引来山匪?”
刘婶子把幼女紧紧搂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他们手里举着火把,见人就抢,交不出银子和粮食的通通砍了,咱们村怕是完了!”
谢翠翠从堂屋跑出来,眼见气氛不对,连忙跑到苏橙身边拉住了她的手,“娘……刘婶婆这是怎么了?”
“没事。”苏橙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翠翠,你叫上杜爷爷还有谢忱,带着婶婆和妮姐儿藏到你四叔新挖的地窖里去,无论外头有什么声音,都不能出来。”
“我不……”谢翠翠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牵着苏橙的手紧了紧,“娘,我和你在一起!”
“翠翠,听话。”苏橙面上是少有的严肃,谢翠翠眼眶有些发酸,乖乖牵上刘妮儿的手,拉着她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堂屋后头。
谢肃州怔然,低声问道,“家里什么时候有的地窖?”
“从种土豆起,我就让谢洺在堂屋后头挖了地窖,便于储存,没想到居然派上了这用场。”苏橙眼瞧着火光离谢家越来越近,双眸微阖,“肃州,去拿砍柴刀,再把谢洺叫来。”
“弟兄们瞧好了,前头贴着福字的那户就是谢家。”
门外响起男人粗犷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的求饶声。
崔勇笑得狰狞,刀尖上沾了血,直指谢家,“男人一刀砍了,女人拖回寨子里,给弟兄们享受享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