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先生，请喝茶。”
两人落座之后。
盛爱只是动了动手指头，一杯水便飘过来，停在时九的面前。
“谢谢。”
时九对此并不感到惊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而后扫视客厅。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不是感到孤单？”
“孤单？”盛爱说得很慢，“不会哦。”
“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都在家里。”
“有他们陪着，小爱不会感到孤单哦。”
时九注视她：“你天天待在家里，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盛爱的目光越过客厅和落地窗，看向外面的茫茫灰雾。
过了一会儿才道。
“小爱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但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们都在家里，小爱……要和他们在一起。”
时九沉默片刻后：“小爱，你有没有想过……”
“你已经18岁了，就算没有家人在身边，你也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
盛爱空洞的眼里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茫然。
“一个……”
“过得……很好？”
“小爱……没有想过？”
时九又问：“小爱，你还记得你的梦想吗？”
“梦……想是……什么？”盛爱空洞的眼睛里的茫然，变得明显了一点。
“小爱……不知道。”
时九又沉默了。
客厅陷入沉默。
盛爱端端正正地坐着，如同一座雕塑。
看起来就像，如果没有人跟她说话，她永远不会开口。
几分钟后。
时九注视着盛爱的眼睛，终于问出一个重要的问题：“小爱……”
“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吗？”
如果有人在现场。
一定会慌得不敢呼吸，生怕盛爱会失控，会暴走，会引发世界末日般的杀戮与恐惧……
然而盛爱依然坐着不动。
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时九以为她可能没有听到或者不理解这个问题时。
盛爱却缓缓地开口了：“知道哦……”
“小爱知道小爱已经……死了哦。”
时九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眼里闪过意外。
“小爱爱……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盛爱继续，“就算……死了，小爱也要跟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在一起。”
“永远不分离。”
时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他看着盛爱的目光，有伤感，有温柔，有同情，有怜悯，更有深深的心疼。
“小爱……”
不知过了多久。
他开口了：“你可能不记得了。”
“很久以前，我们曾经见过面。”
“你还叫我学长。”
“学……长？”盛爱的眼里依然有着薄薄的茫然，“那是……什……么。”
时九看着她，回忆飘到六年前。
“六年前，你刚上初中。”
“暑假的时候，在全国机器人比赛中获奖的同学都得到了一个前往国防科技大学参观的机会。”
“你是那一年的机器人比赛的冠军。”
“而我当时是国科大的在读博士。”
“学校让我招待你们。”
“我们就是在那种时候认识的。”
“别的孩子都叫我老师，只有你叫我……学长。”
“当时的你，抱着我们学校的宣传册，坚定地告诉我。”
“你将来一定要报考国科大，投身国防，报效国家，为把我们的国家建设成这个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而奉献一生。”
“国防……科技……大学……”盛爱就像复读机一样，缓缓地念着这几个字。
“投身……国防。”
“报效……国家。”
时九回忆着当年那个孩子。
“你是我所见过最有才华的孩子。”
“我看到你在机器人大赛上的表现时，我就坚信，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你若是参与国防建设和科技研究，你的名字一定会名垂青史，为世人所记。”
“小爱同学！”他伸出手，握住盛爱已经没有实体的双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国家即将研发第六代防空导弹系统。”
“而我就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一旦第六代系统研发成功，在这个地球上，任何国家、任何组织、任何势力对我国境内发动导弹袭击，都能被顺利地摧毁在摇篮之中。”
“我们的国家，也将在未来很长的时间内，不会再遭受外国的侵略和欺辱。”
“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复兴，指日可待！”
“小爱同学，我一直在等你报考国防科大，加入我们的团队。”
盛爱那双近乎全透明的双手，隐隐出现实体。
而后在透明与实体之间，反复变幻。
“第六代……防空导弹系统……”
“加入我们的……团队……”
盛爱反反复复念着这些字眼。
似乎在试图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时九看着她这样，也没有多加解释或催促。
只是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现在，我们将使用这些超级计算机，模拟三战中的核武器对决……”
“同学们将分成两组。”
“一组代表我国，一组代表敌国。”
“大家抽签决定……”
视频里一间摆满了超级计算机的教室，教室前方是一面巨大的电子屏蔽。
数十名中学生坐在电脑前，个个摩拳擦掌，兴致高昂，准备来一场高端的模拟战争……
其中那个最美丽、最耀眼的女孩就是盛爱。
她抽到了敌国。
“我不要代表敌国！”她站起来，严肃地表示，“哪怕只是游戏，只是模拟，我也不要代表敌国。”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死都不会把枪口对准我的祖国！”
“如果非要遵守抽到哪一方就代表哪一方的游戏规则，那我宁可不参与。”
她的发言，震惊全场。
老师试图劝她不要太在意，说这只是一场游戏……
但她非常固执，坚决不妥协。
而在场的中学生不仅没有怪她，反而热烈鼓掌，激动地表示他们也不要代表敌国……
在场的老师和在校大学生们哭笑不得。
最终，所有人都尊重了这些孩子的意见，由在校大学生组队扮演敌国进攻者，由盛爱这些孩子组成本国保卫者，双方开始了我死我活的攻防战……
当时的时九，就是大学生一队的代表。
经历了十几个小时和上百个回合的激烈战争后。
中学生一队败了……
所有的孩子都很丧气。
有的孩子当场哭得稀哩哗啦，泣不成声：“我对不起祖国，我对不起老师，我对不起同学，我对不起爸爸妈妈，我没能保护好你们……”
只有盛爱握着拳头，目光坚定，掷地有声。
“学长，我会努力学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国防科研人员，让任何国家的核武器都打不到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还有，学长，我总有一天会超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