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去听风楼?”
难道王青山真变了,还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看了日子,今日刚好是王青山去听风楼的日子,趁着天色还早,便带着槐云出府,去碰碰运气。
槐云上前一步,刚好停在少年耳畔。
压低声音道,“暗线说很准时,如果没有意外,想必此时便在!”
礼槿澜转动着手中的玉扇,扇骨在翻转间泛着冷光。她忽然轻笑一声,折扇“唰!”地展开。
“那走着吧!本公子倒要听一听什么戏曲如此吸引人!”
听风楼的飞檐挂着铜铃,叮叮作响。
尚未走近,楼中便传出悠扬婉转的弦乐声,带着戏腔的颤音缓缓传来,带着一丝悲伤,一丝哀怨,尤为突出。
主仆二人跨过门槛,浓郁的焚香夹杂着脂粉气扑面而来,戏台上正唱到高潮,戏子水袖翻飞,台下宾客高声叫好,引得梁上轻纱幔摇晃。
她的目光扫过二楼三楼雅间,珠帘半卷间,大多是达官贵人,公子小姐,众人都望着台上一副痴迷的模样。有些珠帘放下,只能影影绰绰的见到模糊的人影。
礼槿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脚往楼梯走去,在转角处遇见捧着果盘跑得极快的小厮,有些猝不及防,槐云转瞬伸手轻轻的揽过她,护在身前,眼神冷冽的扫向小厮。
“对不住,对不住!”小厮慌忙跪地,果盘里的果子滚落在地。
一股雄性的气息铺面而来,礼槿澜眸光闪烁,转瞬恢复正常,槐云放开少年,神色淡定道,“公子,可有伤着?”
礼槿澜摇头回应,目光投向小厮,正巧对上小厮眼底地惊恐。
“罢了!槐叔,去安排位置!”
两人推开王青山隔壁雅间,戏台上唱腔陡然拔高,带着悲戚转圜,久久未能停息。
礼槿澜饶有兴致的坐下,借着珠帘也能看清隔壁大致模样,她靠在八仙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盯着下方戏台,微微眯眼,听着戏曲。
台上青衣水袖翻飞,婉转唱腔传来,“寒灯照影夜未央,玉簪着碎九回肠————”尾音拖得极长,带着无尽哀怨在戏楼间盘桓。
雅间里并不隔音,屏风遮挡,偶尔茶盏相碰,妇人鬓边珠翠声响,带着几声抽泣声淡淡传来。
屏风另一侧,王青山有意无意的转动手中的翠玉扳指,屋中摇曳的灯火印下男人的身影,在屏风上微微晃动。
忽然,王青山似有所感,他眯着眼侧身凝视旁边的雅间内,一道素白身影慵懒的靠在圈椅里,屏风并未将少年的容颜遮盖,反而模糊的,露出男子霜雪般精致的玉容,眉眼间似缠绕的霜花,一丝清冷,一丝妖媚,长在一个男子脸上。
礼槿澜悠悠的侧过脸,对着王青山带有深意一笑,又漫不经心的回头靠在椅子上 ,撑开折扇轻轻摇晃。
王青山与少年对视一瞬,那少年神色无波,全然没有见到他时的惊讶,惶恐,似乎含有深意?
如此神色,他有五年未见到了。
想到时间,好像那人从未管过他做什么,令他有一瞬恍惚,那晚是梦吗?
那人还会回来吗?
他究竟是谁?
不经意间,王青山从怀中摸出黑璃玉,上面雕刻极其简单,一个圆形符号,这究竟代表的何种意义,从近些年江湖上冒出的地下情报组织来看,他猜测这玉佩也许就来自这些情报组织。
他也拿着玉佩去找过接头人,但那人见到玉佩什么都没说,他想要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会照办。
台上戏子已经唱完“断肠吟”,王青山才回过神。
想到京中传闻他沉迷戏曲,被戏子迷了心,不禁令他嗤之以鼻,他来此,不过是想让自己谨记那一夜的绝望,还有那人的对他的期望。
这戏曲和他那夜晚经历极其相似,唱出了他当时的悲痛,他要时时刻刻记住,哪怕今日站在巅峰,也不能遗忘。
戏曲唱完,雅间内开始陆陆续续离去,待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王青山才缓缓起身,带着侍从走出雅间。
路过礼槿澜所在的雅间时,投去目光打量,只见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空空的戏台,身旁的侍卫似尊幽灵,隐在帷幔阴影下看不出深浅。
转瞬收回目光,向着楼梯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楼上雅间安静下来,再无人影走动时,礼槿澜才起身,嘴角噙着一抹深意。
“是不错,以后到了日子提醒我!我也来此熏陶一番!”
槐云嘴角抽搐。
主子性子愈发古怪了!
主仆二人缓缓下楼,站在屋檐下,见到王青山踩着梯子爬上马车,帘子被风掀起,两人视线相撞。
礼槿澜嘴角噙着笑意,满含深意的目光看向王青山,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撑开,有意无意的摇晃。
王青山有些莫名不着意,眼中全然是疑惑,这少年是何人,从未在京都见过如此容颜的公子。
此人目光大胆毫无胆怯,甚至带着一丝神秘,眸子似利剑,仿若能穿透他的灵魂,令他有一瞬惊诧。
车夫见到自家老爷坐稳,吆喝了一声马匹,马车“咕噜咕噜”慢悠悠的滚动起来。
刹那间,天际惊雷炸响,一道闪电亮如白昼,夹杂着豆大的雨滴砸下来。
“哗啦哗啦————”
转瞬,雨势渐大,大街上行人只剩下奔跑的背影。
槐云望向天际,眉心微微柠起,目光投向前方少年,温和道,“公子,属下去租一辆马车吧!”
“不必了!买两把油伞,我们走回去!”
槐云眸光落在少年雪白的衣衫上,有一瞬失神,想到公子执拗的性子,转身便走进听风楼,买了两把墨青色油伞,撑开后递给少年。
雨滴交织成帘,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雨幕晕染出朦胧水汽。
主仆二人撑着油伞跨入雨幕,水滴“滴答滴答”砸在油伞上,令她心情愉悦。
白衣公子手持油纸伞,步伐从容,全然不在意狂风骤雨,素白衣裙随风飞扬,鞋履踩在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没入衣摆,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槐云身姿挺拔如松,手中油伞将两人身影严密笼罩。
古朴老街上,滚烫的石板被浸湿后升腾起白雾,使得整个老街朦朦胧胧看不清。
正当礼槿澜沉浸在这美景中时———街道尽头,湛蓝纹的朱漆马车裹挟着泥浆疾驰而来。
四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迎面疾驰而来。
“滚开!”
车夫的暴喝声撕碎雨滴的声响。
礼槿澜眼神蔓延出杀机,周身气息陡然变冷,运转内息灌注脚底,抬步重压脚下的青石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转瞬消散在雨声中。
此时如若有内力高深之人在场,定能发现端倪,青石板蔓延出细细密密的碎纹,雨水瞬间淹没了痕迹。
白衣少年不着痕迹地抓住槐云手臂,侧身旋转退至街角旁。
仅仅三息的时间,槐云还未从突然而至的马车中惊醒,他已经被拉着靠在街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