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透窗棂。
礼槿澜慵懒的靠在马车里,指尖隐在袖袍下反复摩挲,听着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清冷的声音响起。
“三七,今夜你去一趟,务必万无一失。”
槐云坐在马车内,望着礼槿澜眉宇间散不开的忧愁,“公子让我去吧!”
礼槿澜未作回应,只是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璧上。
马车一路颠簸,临近夜幕时到达国公府门外。
三七领命,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槐云在车内坐立不安,时不时抬起眸子偷瞄礼槿澜。
礼槿澜依旧闭目养神,可那摩挲手指的动作却愈发急促。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寂静无声。
礼槿澜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她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槐云,我要亲自去,此事不能出一丝差池。”
那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槐云垂下的眼眸盯着无力的左手,选择了沉默,只得点头应下。“公子小心!”
他率先下马车,掀开帘子伸出手臂扶住礼槿澜,车外温度稍低,带起了她雪白的裙摆。
“槐叔,你先回府中好好养伤!”
槐云欲言又止的神情最终隐没在黑夜中。
………
寒月高悬,冷霜覆满青瓦,京都的街巷一片寂静,零星的灯火在夜风中显得愈发凋零。
皇城司府衙地牢中,两人拖着尸体运出地牢,刚走出衙门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陈玄正总觉哪里不对,连夜回到衙门,准备去看看那两人死透没有,以免耽误上头重要的事,毕竟他亲眼见过那人杀人不眨眼的手段。
见到后院两人拖着尸体小心翼翼的样子起了疑心,大步走上前,大喝一声,“你们拖个尸体也如此小心?打开我看看!”
两人听见声音,见到来人惊的一抖,一不小心将尸体掉了出来。
陈玄正一看下午死的人,到晚间还没僵硬,肯定有猫腻,抽出腰间佩剑的瞬间,那两人慌乱的神情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
“好啊!”说罢,咬牙间犹似厉鬼般狰狞,说着便要捅地上的两人。
那两人见情况不对,一人抓起一具尸体,猛的后退。
反正两人已经暴露,心一沉,相互对视一眼,抽出藏在尸体旁边的刀剑,直刺陈玄正面门。
“你们两个是何方杂碎,竟敢混入我皇城司!来人给我抓活的!!!”
顿时,府衙内刀剑声,呼喊声炸响。
礼槿澜身着夜行衣与三七等人汇合,分散接应皇城司送出来的两人。听见府衙内传来的声响,对着三七等人示意去接应。
三七旋身翻滚,一跃而下落入府衙内。
霎时间,接连十几人相继落入府衙,打斗声愈来愈烈。
礼槿澜蹙眉陷入沉思,转瞬,身形一跃站在府衙屋脊上,变了嗓音开口。
“接应人后,全部撤离,交给我断后,你们速速撤离!”
三七与一个青色级暗卫相互对视一眼,背起一人跃上高墙,三七回头看了眼立在高处的礼槿澜,刚好撞见主子回头看他,就听见主子冷冰冰的声音。
“若是死了,你知道后果!”
三七欲哭无泪,转身背着人没入黑暗中。
陈玄正被人砍伤,正哎哟叫唤,见到黑衣人接应着人快速逃离,他一想到那人说过,若是办砸了一家老小都得死,脖子凉飕飕的。
焦急的声音带着嘶哑。
“快,给我调集人马,追!”
一声桀桀怪笑声在屋檐上散开。
“刚好,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血了!”
一道黑影如罡风突然跃下,手中匕首刹那间划开一人的脖颈,转瞬借力翻越踩上一旁的墙壁,手中匕首犹如寒光,轻轻扫过,瞬间三人倒地。
黑影伸手抓住横梁倒挂而下,手中匕首接连翻转,下方的衙役都来不及反应已经倒地。
陈玄正盯着礼槿澜,在人群中游刃有余,还能抽空拦住出府衙的人,气的怒骂,“一群废物,一个人也不能搞定,要你们有何用。”
说着,提起刀横劈而来,礼槿澜只是仰头避开,手中匕首划过,瞬间陈玄正惨叫起来。
眨眼间,内衙两侧涌出持着长枪的狱卒,礼槿澜嘴角蔓延出一抹邪恶的笑意。
抬脚勾起地上的长枪,屈膝一跃,凭空跃上空中,再借力翻身落入后院,向着地牢快速冲去,此时全部兵力涌上外面,地牢中肯定 人手不足。
既然人手不足,那肯定是要让地牢里的人放出来,大家一起热闹。
地牢中,典狱长就怕有人趁乱放走囚犯,没成想转身就遇见拿着长枪犹如杀神的黑衣人,两人没过几招,他按着汩汩流血的脖子发出”嗬嗬“声。
她挨个路过地牢,手中匕首粗暴的划开锁链,没一会,地牢中涌现出囚犯,一个个不要命的往外冲,见到刀剑捡起就砍,完全不分人,没一会地牢中空荡荡的。
礼槿澜见差不多,转身回到地面,跃上屋脊看向府衙内传来的兵器碰撞声,闪身一跃,远离这嘈杂的地方。
她又一次站在皇宫的大殿屋脊上,俯瞰整座京都,愁绪万千。
这座繁华的京都,在她眼里不过是用百姓骸骨堆砌的牢笼,那些朱墙黄瓦下,藏着数不尽的血泪与冤魂。
她作为现代人没有一丝皇权意识,反而厌恶至极,只有一种冲动,将它们覆灭。
但这一切都是空想,因为要无数时代的更替,它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她的目光如淬了毒的箭矢,恶狠狠的盯着淮王府。
寒风裹挟着细雨,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她才缓缓起动身,足尖轻点青瓦,身形如魅掠过重重宫阙。
跃向东宫西侧回廊时,两道压低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四哥,你准备放弃礼家了吗?”声音不经意间带了几分急切。
礼槿澜顿住身形,立在垂花脊上,浓稠如墨的夜幕,成了她天然的遮挡,无需刻意遮掩,也不会被人发现。
借着廊下昏暗的光晕,见到太子眉宇间凝结着阴郁,声音带起细微的阴冷。
“本宫三番五次示好,换来的却是闭门羹,换做旁人,早该血洗礼家了。”
萧阙站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唯有眼眸亮如寒星。
“七大洲大旱,流民已聚至潼马关,恐怕………”
“四哥,今年冬天并不太平,如今握在我们手中可用的将领极少,礼家虽不站队,但他们作为中立,也能对天下百姓有利!”
礼槿澜指尖无意识摩挲,唇角勾起冷笑。
这些年暗中观察着这几个皇子,萧阙的确是众多皇子中最接近理想人选,而萧煜,优柔寡断,缺乏谋略。
培养下一代的时间太过漫长,远不如眼前这棋子来的更快。
下方两人似乎起了争执,声音不觉拔高了些。
“你不会在国公府养了两日伤,就心软了?”
“四哥……”
萧阙神色复杂,想起那挥之不去的妖孽容颜,想起那倚在桌椅里沉睡的侧影。
想必正为礼家之事焦头烂额,
“总之,四哥不能对礼家出手,至于其他人,他……定有破局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