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猛然睁开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是被无形的梦魇追赶了整夜。窗外雨打芭蕉的声响清晰可闻,仿佛是大自然奏响的神秘乐章,一滴雨水顺着瓦檐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微小的水花,那清脆的声响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公子醒了?\"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掀开青布帘子走进来,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关切,\"昨夜读书到三更,可要再多睡会儿?\"
陈生怔怔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红木雕花的床榻泛着深沉的光泽,精美的雕花图案繁复而华丽,每一处纹理都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案几上摊开的四书五经,书页微微卷起,墨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墙角青瓷瓶里插着的几枝白梅,洁白如雪,清冷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困惑。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触到的是光滑的下巴和束起的发髻,这与他记忆中模糊的触感截然不同,仿佛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今日... 是何年月?\"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用,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疑惑与不安。
丫鬟掩嘴轻笑,眼中满是笑意:\"公子莫不是读书读糊涂了?今儿是景和十七年二月初八,离春闱还有十日呢。\"
景和十七年?春闱?陈生脑中一片混沌。他隐约记得自己应该叫陈生,可关于自己的身份、来历,却如同被浓雾笼罩,越是用力回想,越是模糊不清,仿佛那些记忆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只留下一片空白。
\"我的行李...\" 他忽然问道,心中抱着一丝希望,或许从行李中能找到一些关于自己的线索。
丫鬟指了指床边的藤箱:\"都收拾妥当了。公子要的那幅画也放在夹层里,用油纸包得好好的。\"
画?什么画?陈生正欲追问,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太阳穴,仿佛有无数根银针在脑中乱扎。他闷哼一声捂住脑袋,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面容阴鸷的男子在对他冷笑,那人的眼角有一道细长的疤痕,那眼神冰冷而凶狠,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令他不寒而栗。
\"公子!\" 丫鬟惊呼,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急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陈生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强撑着下床走向藤箱。箱中整齐叠放着几件儒生袍服,布料质地精良,针脚细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最底层果然有个油纸包裹,包裹边角微微泛黄,似乎有些年头了。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当场打开,心中莫名有种预感,这画中或许藏着足以颠覆他认知的秘密,而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
\"我出去走走。\" 他说着抓起一件青色直裰披在身上,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一些熟悉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丫鬟急忙递过一把油纸伞:\"外头雨大,公子仔细着凉。\"
陈生推开客栈后门,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雨水混合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这是一条僻静的小巷,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泛着冷冷的光泽,仿佛是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通道。远处传来隐约的市井喧闹,却无法驱散这条小巷的寂静与神秘。他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走着,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的路陌生而又虚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记忆中的样子不同了。
转过一个街角,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招牌在风中摇曳。绸缎庄、茶楼、酒肆,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行人如织,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市井画卷。
陈生站在街口,忽然注意到对面茶楼二层的窗边坐着一个人 —— 一个穿着湖蓝色襦裙的年轻女子,正对着桌上的什么出神。阳光透过雨帘照在她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那画面美得如同画中仙子,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为何,陈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确定自己应该认识她,一定认识她,可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她的名字和与她有关的过往,这种感觉让他既兴奋又焦虑。就在他想要穿过街道,去探寻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时,一阵刺耳的铜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让开!让开!六扇门办案!\"
四名身着皂衣的差役押着一辆囚车从街那头缓缓驶来。囚车里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脸上布满可怖的青紫色斑块,那些斑块像是活物一般在皮肤上蠕动,让人不寒而栗。围观的人群发出惊恐的低语。
\"又是这种怪病...\" \"听说城南已经死了十几个了...\" \"作孽啊,灵韵戏班演完《牡丹亭》那晚就开始...\"
灵韵戏班?陈生想要挤进人群问个清楚,却被汹涌的人流推搡着后退。等他再抬头时,茶楼窗边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他站在原地,满心失落与困惑。
雨势渐大,陈生回到客栈,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油纸包裹。里面是一幅画卷,展开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 画中正是茶楼里那个蓝衣女子,栩栩如生,一颦一笑仿佛都带着生命的气息。
......
孙雨放下画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长时间的作画让她的手臂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个关节都在隐隐作痛。宣纸上是一位宫装美人的半身像,只差最后几笔就能完成,那美人眉眼如画,肌肤胜雪,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画中走出来。
\"孙画师,娘娘问今日能否完工?\" 一个小宫女在门外轻声询问,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小心翼翼。
\"再给我一个时辰。\" 孙雨答道,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温婉柔和。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藕荷色褙子,衣料轻柔细腻,绣着精美的花纹;又环顾这间充满墨香的画室,墙上挂满了未完成的画作,画架上摆放着各种颜料和画笔,一切都显得那么专业而雅致,可她却总觉得像是活在别人的躯壳里,这里的一切都与她记忆中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她是一个闯入者,不属于这个地方。
但她就是成了宫廷画师孙娘子。所有人都说她从小习画,师从江南名家,去年被选入宫中为嫔妃们画像。
她拿起细笔,蘸了点朱砂,为画中美人点上唇色。忽然,笔尖一颤,一滴红墨落在美人眼角,像是一滴血泪。孙雨慌忙去擦,却越擦越花。就在她懊恼之际,发现被污损的地方竟隐约显出一个模糊的人脸 —— 一个面容阴鸷的男子,右颊有疤,那眼神冰冷而凶狠,仿佛能将人吞噬,让她不寒而栗。
\"啊!\" 她失手打翻了颜料碟,各色颜料洒在地上,如同一片色彩斑斓的噩梦,也仿佛是她混乱内心的写照。
\"孙画师?\" 宫女闻声进来,脸上满是关切。
孙雨勉强镇定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事,我... 我重新画一幅。\" 待宫女退下,她立刻将那张画揉成一团扔进纸篓,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奇怪的是,污损处什么也没有,仿佛刚才的幻象从未存在,可那男子的面容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傍晚,孙雨获准出宫采买画材。走在繁华的街市上,她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身影都像是潜在的威胁。回头望去,却只看到寻常行人,他们或行色匆匆,或悠闲漫步,一切都那么正常,可她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紧紧盯着她。转过一个街角,她突然撞上一个人。
\"姑娘小心。\" 对方扶住她的肩膀,声音温和而有力,带着一丝关切。
孙雨抬头,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这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眉目清朗,五官精致,一袭长衫更显气质不凡,腰间挂着个青布包袱,包袱边角微微磨损,似乎跟随主人走过了不少路途。不知为何,她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们曾在某个时空有过交集,这种感觉让她既惊讶又好奇。
\"抱歉。\" 她后退一步,忽然注意到书生包袱里露出一角画卷,上面有个金色的小门标记,与她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画面重叠,让她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这个标记是打开她记忆之门的钥匙。
书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微变:\"姑娘认得这画?\"
孙雨刚要回答,一阵刺耳的唢呐声从街那头传来。一队穿着戏服的人马正招摇过市,为首的举着 \"灵韵戏班\" 的旗幡,旗幡在风中猎猎作响。队伍中央的轿子上坐着个戴面具的男子,正朝人群抛洒花瓣,花瓣飘落,如同一场美丽的梦境,却又透着一丝诡异。
\"是林班主!\" 周围有人欢呼,脸上满是兴奋与崇拜。
孙雨浑身发冷。她不知道这个林班主是谁,但心底涌起一股本能的恐惧,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这个林班主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绝非什么美好的联系。就在轿子经过她面前时,面具人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眶直直 \"看\" 向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直击灵魂深处,让她双腿发软,险些跌倒,被书生一把扶住。
\"姑娘脸色很差,要不要去茶楼歇歇?\" 书生关切地问,眼中满是担忧。
茶楼里,孙雨捧着热茶,手指仍在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轻轻晃动,映出她苍白的面容。书生自称姓陈,是赴京赶考的举子。
\"陈...\" 孙雨喃喃重复这个姓氏,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 雨中的画室、一个焦急的男声、墙上晃动的画框... 那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快速闪过,却又模糊不清,抓不住任何实质性的线索,只留下无尽的困惑和疑问。
\"孙姑娘?\" 陈生轻唤,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孙雨回过神:\"抱歉,我... 我总觉得我们见过。\"
陈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我也有同感。\" 他犹豫片刻,从包袱里取出那幅画,\"这幅画...\"
孙雨倒吸一口气。画中正是她自己的模样,穿着现代的衣服,站在一个满是画架的房间里,那房间是如此熟悉,却又遥不可及。画中的她眼神坚定,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与此刻迷茫的她判若两人,这让她心中充满了震撼和疑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是我... 但又不是我。\" 她颤抖着抚过画纸,仿佛能触摸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却又感觉那么虚幻。
......
话音未落,茶楼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探头望去,只见一队六扇门的差役正在追捕什么人,为首的捕快身手矫健,几下就制服了歹徒。当他转身时,孙雨看清了他的脸。
左超一刀劈开木门,木屑纷飞,尘土飞扬中,他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少女。女孩约莫十五六岁,双眼紧闭,脸上布满诡异的青紫色斑纹,那些斑纹还在微微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又一个。\" 身后的衙役叹息,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悲哀。
左超蹲下身探了探女孩的鼻息:\"还活着,快送医馆。\" 他环顾这间破旧的屋子,墙上贴满了灵韵戏班的戏单,戏单上的图案色彩鲜艳,画着各种精美的戏服和角色,仿佛在诉说着戏班的辉煌;床头还放着一个精致的木偶,做工精美得不像民间之物,木偶的面容栩栩如生,眼神却透着一丝诡异,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头儿,这已经是本月第七起了。\" 年轻衙役小声道,\"都是看过灵韵戏班演出的姑娘...\"
左超皱眉,所有受害者都曾观看过灵韵戏班的演出,之后便陷入沉睡,脸上出现奇怪的斑纹,医馆束手无策,那些大夫们摇头叹息,称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病症,这让他感到既困惑又愤怒,发誓一定要查出真相。
\"去查查那个林班主。\" 左超收起佩刀,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怀疑,\"我总觉得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走出巷子,左超忽然停下脚步。街对面的茶楼窗口,一个蓝衣女子正与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低声交谈。那两人的面容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哪儿见过,可他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种熟悉感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无法释怀。
\"头儿?\" 衙役疑惑地唤道。
左超摇摇头:\"没事,走吧。\" 他转身的瞬间,余光瞥见书生从包袱里取出一幅画,画上似乎有个金色的小门标记,那标记一闪而过,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仿佛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指引着他去探寻真相。
当晚,左超在衙门翻看卷宗时,一阵困意袭来。朦胧中,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墙上挂满了画,每一幅画都像是一个神秘的故事。其中一幅画中的女子正是白天茶楼里那个蓝衣姑娘,她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忽然,画中人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直直看向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梦境,直击他的内心,让他在梦中都感到一阵寒意。
左超猛地惊醒,发现案几上多了一张戏票 —— 灵韵戏班明晚的《南柯记》,票上还用朱砂画了只眼睛,那眼睛栩栩如生,仿佛在盯着他,充满了挑衅与神秘,仿佛是幕后黑手在向他发出挑战。
次日黄昏,左超独自来到戏园。园内张灯结彩,看客如云,欢声笑语中却暗藏着一丝紧张的气氛。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暗中观察四周。戏园的装饰华丽而诡异,灯笼上画着各种精怪图案,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香气,让人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锣鼓声响,大幕拉开。舞台上,一个戴面具的男子缓步走出,正是林班主。他的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露出下面带着疤痕的嘴角,那疤痕狰狞可怖,仿佛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他的步伐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上,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林班主吟唱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令人毛骨悚然,那声音在戏园中回荡,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种魔力,让整个戏园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左超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刀,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林班主,不敢有丝毫懈怠。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排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 茶楼里的书生和蓝衣女子。两人神色紧张,不时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的表情和动作让左超感到一丝好奇,也让他更加确定,这两人与整个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戏至中场,林班主突然指向观众席:\"今夜有位贵客,六扇门的左捕头!\"
全场目光齐刷刷投向左超。他暗叫不好,刚要起身,却发现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林班主缓步走下舞台,面具后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那光芒如同两团鬼火,让人不寒而栗。他每走一步,左超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仿佛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
\"左捕头追查多日,可曾找到真相?\" 林班主的声音如同毒蛇般钻入耳中,\"或许真相就在你心里,只是你不愿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