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博文体贴的把做好的酥肉汤端到陶染面前,殷勤地递过了一双筷子。
“趁热吃,凉的话,酥肉就不好吃了。”
陶染吃了一口酥肉,目光却注视着老板娘眉宇之间,那颗豆大一般的黑痣上。
她喜极而泣,放下手中的汤匙,激动地和老板娘来了一个亲密拥抱。
“我的直觉告诉你,你就是筱若离,即使你的脚已经跛了,可是,你额上的那颗黑痣,不会撒谎。若离,我们终于见面了,为什么你不肯认我呢?”
老板娘端着酥肉的汤碗,啪的一声叮叮咣咣摔在了地上,旋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
内心的自卑,让筱若离不敢抬头去注视陶染。
她凝视着远方,过去那不堪回首的回忆每每想起,就像是一场不愿提及的噩梦。
她躲闪着陶染的目光,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你还是这么厉害,都被你认出来了。”
“废话,和你一个宿舍,我们同吃同住,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一样,毕业后,你还好吗?”
筱若离见瞒不过陶染,目光瞥向她身边的欧阳博文。
悄悄在陶染耳边私语:“你换老公了?没和屈扬在一起?当初,你俩爱的死去活来,我还很后悔没有喝到你们的喜酒。”
陶染见到筱若离误会了自己,她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得了,这就是你看人的眼光?他都可以做我叔了,这是我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我和屈扬的事,家人不同意,我们分手了,后来,在家人的安排下,遇到了我老公,我们各方面都不合适,离婚后,他被烧成灰了。”
筱若离唏嘘不已:“不会吧?你开什么玩笑?就算不合适,还有你这样埋汰人的?”
“你看我是爱开玩笑的人吗?死人的玩笑,我可开不起,我怕他变成厉鬼来吃我,就是那个亿豪酒店,发生了火灾。”
筱若离惊呼:“啊?没想到,你的感情也是曲折离奇,那个火灾我知道,亿豪酒店,S城的地标,原来是你们家的,太可惜了!原来你是富豪太太?”
陶染摇了摇头:“此言差矣,啥富豪太太?是他们陆家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陶染气呼呼地说着,胸口起伏不定,过往的回忆,条件反射在刺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两地相隔的距离,让她们竟然在同一个城市相逢,确实出乎陶染意料之外,她黯淡的眸子多了一丝喜悦的光。
“嗨,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也从未停止过想你,谁料,在酥肉店遇到你,你还不承认?若离,你不知道,我见到你,心里有多么激动,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喜欢音乐,还喜欢追星,你还有一个北漂梦,我还以为,你早已经红遍大江南北了。”
筱若离想到在m大时,她奢望的这份美好,在现实中多么可笑。
“别取笑我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有那个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现在不敢再痴人说梦,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自从你把我送到车上,我人生的命运剧本,就发生了悲剧性的转折。”
那个可怕的梦,让筱若离只要想起,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
陶染宽慰着筱若离:“好了,都过去了,有我在,不怕。”
筱若离抓着陶染的手,在未开口说话的那一刻,早已流成了一条小河。
她的声音抽泣着:“在你送我离开S城的那天夜晚,我的亲生父亲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把我变成了一个女人,我拼命的挣扎,得到的却是我生母得意的笑容。为了让我屈服,她守着门,亲手把我哥送到了我的床上,我不甘心,不想让我的人生,就彻底完蛋。”
陶染再也听不去,她愤愤不平。
“我以为,我的过去,已经够悲惨了,没想到,你也有着和我同样的命运,你说,我们这都是什么命。我纳闷不已,我们关系这么好,怎么突然就没有了你的消息?”
筱若离挪动着行动不便的脚,走起路来趔着身子,一只脚高,一只脚低,绝望的口气听上去令人心疼。
“当时,我想要死的心都有了,一个是我亲爸,一个是我哥哥,他们表面上是多么老实,不了解的人,都会以为他们有安全感,没想到竟然是伪君子,不,他们只是披着羊皮的禽兽,我妈为了让我死心,让我嫁给了我哥,婚事举办的很简单,除了亲戚过来捧场,她对外宣称,我精神分裂,陶染,我真不想一辈子生活在那个肮脏龌龊的家里。”
陶染不敢相信现实中还有这样的事,她现在才明白,筱若离不愿意当着自己的面,承认自己的原因了。
谁愿意把自己肿痛带着黄脓的伤口刺破,让别人看呢?
她想到了曾经的父母,在闭塞的小山村里,又何尝不是这样?
原来,当至亲至爱之人,把坏心思对准最善良的孩子,连利刃也是不眨眼的,亲情也是无情。
陶染已经恨不起来,她给了筱若离一个温暖的拥抱。
“若离,我能够理解你的悲伤,因为,我也和你一样,经受过和你一样不幸的事,为了让我放弃屈扬,我妈动员全家人做我思想工作,千方百计用锁链把我锁起来,我和陆云尘错误的婚姻,只是因为荒唐的冲喜,用亲情的名义绑架我,我不再是我,只能选择妥协和顺从,这不是爱情,只有家暴,只有背叛,只有对生命和人格的不尊重。”
筱若离眼角泛着晶莹,娓娓道来。
“陶染,原来,你和我一样,也是苦命的人,无数次,我想给你联系,可是,看着你的号码,快要拨出的那一刻,我又停顿了下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自卑,我也不想和班里混得好的人联系。”
陶染看着这酥肉店:“你都当老板娘了,还这么自卑?我猜,你是担心我们知道你的脚,突然变成这样,抬不起头吗?我在梦里喊你的名字,你都不搭理我。”
筱若离感激地看了正在厨房忙碌的老公:“多亏了他,新婚当天晚上,我被锁到柴房,趁着家里办喜事喝的正高兴的时候,我拿着积攒的准备去北漂的钱,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我跑啊跑,刚出了村,就被扮作好心的人贩子,卖给了当地的一个鳏夫,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得到的不是同情,而是遍体鳞伤的打骂,他不仅有羊羔疯,还有癫痫,我听话了,就换来一顿还不如狗都不吃的剩饭,我一旦反抗,他就用皮带朝死里抽我,骂我,那一年时间,我简直生活在地狱,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陶染轻轻拍了拍筱若离的肩膀,对曾经的室友多了一丝同情和怜悯。
“好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筱若离的目光显得呆滞:“事情是过去了,可我心里苦啊,在我最绝望的时刻,小时候两小无猜的发小,他四处打听我的下落,总算找到了我,而我的脚,被鳏夫打成了残疾,于是,我们合伙做了饭店的生意。”
“坏人终将落网,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没错,我爸妈,我哥,人贩子,买我的鳏夫,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