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辞在江南书院读书的日子过的极快,他一头扎进圣贤书中。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多的时间,这两年多的时间里。
书院很多夫子都发现了卫辞过目不忘的天赋。
好几个夫子,甚至连钟离山长都有意收他为入门弟子。
古代的弟子和现代的弟子是不一样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古代的老师对弟子的掌控权力不比父亲低。
且入了师门,师兄师弟便是天然的一党。
卫辞本来也有打算在江南书院选一个老师。
他又没有兴趣做一个孤臣,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
可是随着他对江南书院的逐步深入了解。
卫辞发现江南书院结党营私之风实在太猖狂了,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千丝万缕,各种牵连极多,势力范围极广。
卫辞虽然还没有见过当今皇上,也不知帝王是何种性格。
但他换位思考,最起码自己若是君王,是绝不可能坐视这个党派越加壮大的。
所以卫辞私下推测,只要皇上脑子没进水,接下来迟早他会在朝堂打压江南一派的官员。
卫辞可不想还没踏入官场,先犯了上位者的忌讳。
所以面对书院中各个夫子有意无意的招揽,他都装傻充愣敷衍过去了。
如今一转眼他已经在江南书院待了快三年的时光了。
卫辞觉得在书院的求学已经到了瓶颈,打算回青州参加乡试。
出来两年多,他也十分思念父母。
与程佑安商量过后,两人六月份出发,若是行程快的话,不到七月就能到青州。
届时还能在家休养一个月,八月乡试开考,正好来得及。
因为离家这么久了,现如今要回去,卫辞打算带些江南的特产。
这一日,卫辞正在街上闲逛,看看带什么东西回家合适。
江南的丝绸无出其右,卫辞走进一家绸缎庄,想要挑几匹绸缎带给家中亲人。
只是他刚踏进绸缎庄没多久,绸缎还没选好,门口就走进来一位千金小姐。
身穿一袭粉色襦裙,面覆轻纱,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
卫辞知道古代男女大防重,所以他不习惯跟少女离的太近,以免引来什么误会说不清。
看到有少女进店之后,卫辞立刻转身就出了门。
出了店门后,卫辞看到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于是便想穿过巷子,去对面的街道吃馄饨。
只是没想到刚踏进巷子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悦耳声音:
“卫公子,请留步。”
卫辞闻声转头,就看到刚刚在绸缎庄看到的轻纱遮面的女孩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显然叫住他的人也是这个女孩,只是刚刚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不知为何,此时不在。
卫辞一头雾水,此女是谁?他也不认识啊,怎么知道他姓卫?拦住他又所为何事?
卫辞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询问道:
“不知姑娘是谁?拦住在下有何要事?”
没想到女孩听到卫辞的话后,居然主动取下了脸上的轻纱:
“卫公子,我是靖南王府的秦五姑娘,咱们之前见过面的,你还有印象吗?”
秦妙清一脸笑意的看向卫辞,卫辞待认出女子是谁后,心中十分震惊。
靖南王的五女儿,她找自己干嘛?
卫辞对于此女印象不是特别好,看到她心中顿时升起防备。
“五小姐,请问你找在下所为何事?”
秦妙清看卫辞离自己远远的,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谁知道看到她靠近,卫辞当即又退了两步。
秦妙清见状有些气馁,但还是问道:
“卫公子,你可是即将回家乡参加乡试?”
卫辞不知秦五小姐从何处得到他即将回乡的消息,但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卫辞点头,秦妙清唇角轻扬,然后又道:
“先恭喜公子了,只是我偶然得知一事,想要告知公子一声。”
卫辞闻言纳闷,他与秦五小姐并不熟识,她能和自己说什么事?
卫辞只能道:
“小姐请说。”
秦妙清心中有些激动,过了今天卫辞就会欠她一个大人情。
下次再见他一定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了。
秦妙清努力稳住心神,一字一句道:
“卫公子,我听到一个消息,今年青州的科举有点猫腻。
你若信得过我的话,最好不要参加,之后青州会重开乡试。
届时你再参加,就可保无虞了。”
此言一出,卫辞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他满心惊疑的看着秦妙清:
“秦五小姐,科举考试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秦妙清闻言急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秦妙清眼看卫辞不太信她的话,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卫辞看。
她前世并未接触过官场,她嫁的夫家虽是开国勋贵,但家中晚辈不争气。
她又被婆婆磋磨的没功夫注意外界,所以出嫁后她对官场之事可能没什么记忆点。
但青州科举舞弊事件发生在她出嫁之前,且举国皆知。
青州乡试一正一副两位主考官更是因为科举舞弊被满门抄斩。
且此次青州乡试乡试中凡中榜的学子皆被关入大牢,严刑拷问。
不仅名声被毁,外界皆说此次中榜的学子全部参与了舞弊。
更可惜的是多数学子都没有撑过刑罚,死在了狱中。
她前世曾听闻卫辞也在此列,他在大牢中也吃了不少苦。
幸好他的父母反应迅速,求了青州当地的大家族出手,重金贿赂负责大刑的狱卒。
看在钱的面子上,狱卒在对卫辞审问时没有下死手。
卫辞这才撑到朝廷查清他与此事没有关联,侥幸逃得一命。
后来又在青州重开乡试时,不顾还没休养好的身体,毅然决然参加。
最终一举夺魁,彻底洗清了自己的名声。
如今重来一次,秦妙清不想让卫辞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所以她主动来提醒卫辞,希望他能避过此劫。
问题是她却没有办法取信卫辞,更没办法向卫辞解释清楚为何不让卫辞参加乡试。
乡试三年一次,错过一次就要等三年。
凭自己三言两语就让卫辞错过此次乡试,着实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秦妙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卫辞看她神色不似做伪。
又思及她是靖南王的女儿,也许知道一些外人难以察觉的事,于是引导着询问:
“请问小姐可是从某处听到了此次青州乡试不妥的内幕?”
秦妙清立刻点头,当即把自己爹拉出来扯大旗:
“卫公子,实不相瞒,我的确在我爹的书房外偷听到了一些信息。
你可能有所不知,如今朝中太子与赵王的夺嫡之争日渐严重。
此次青州乡试的主考官乃是翰林院从五品的侍读学士林大人。
林大人出身豫章林氏一族,他有个嫡亲的兄长便是如今朝中刑部尚书林进清。
而林进清不仅投靠了太子一党,如今还正在暗中调查河东私盐案。
控制河东私盐案的幕后之人正是赵王,赵王唯恐林进清真查出些什么。
又深恨他是太子党,所以起了陷害林大人科举舞弊,拉整个林家下水的心思。
此次青州乡试,所有参加乡试的学子都要倒霉,若是不上榜还好一些。
抓到牢中,过个十天半个月也就放了,若是上了榜,恐怕命都难以保住。
我与卫公子毕竟有过一面之缘,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卫公子遭此劫难,所以特来提醒。”
听完秦妙清的话,卫辞整个人都麻了,他立刻环视四周。
还好还好,他们此时在一个小巷子中,周围只有他们二人。
接着卫辞心中涌起滔天巨浪,秦五小姐说的信息实在太让人心惊。
太子,赵王,豫章林家,科举舞弊,河东私盐案,哪一条拿出来说都已经很吓人了。
而秦五小姐居然堂而皇之在一条小巷子中,尽数告知于他,这心是真大!
卫辞强压下内心的波澜,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向秦妙清拱手鞠躬:
“多谢秦五小姐告知此事,若小姐口中所说之事俱是真的,卫辞就欠了小姐天大的恩情,以后必报此恩。”
听到卫辞的话,秦妙清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
卫辞相信她了,接下来等他回到青州就知道她若说全部为实,她是真的在帮他。
秦妙清对卫辞道:
“只要你肯信我就好,此次一别,再见就要后年京城了。
届时卫公子一定已经金榜题名,成为我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者。
妙清在此祝卫公子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说完秦妙清羞涩一笑,转身就走。
看着秦妙清的背影,卫辞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说出来可能有点普信,但秦妙清这副模样,卫辞再傻也看了出来,这姑娘可能喜欢他。
否则怎么可能仅凭一面之缘,就透露给他那么大的朝堂之事,最后更是把自己的闺名都主动说了出来。
要知道在古代女子的闺名是绝不可肆意透露给外男的。
可这世上真的有姑娘仅凭一面之缘就爱上一个外男,甚至不惜把朝堂秘辛都透露给他吗?
卫辞不理解这种心态,且他很快反应过来,秦妙清的消息来源绝不可能是他所说的,在父亲书房外偷听到的。
原因很简单,靖南王远在江南,跟他侄子赵王又不交好。
靖南王如何会得知赵王暗中用私盐谋利?
且为了事情暴露,还要栽赃林家科举舞弊?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靖南王与赵王暗中在谁不知道的情况下交好。
赵王栽赃林家,也没必要告知靖南王。
因为靖南王的领地是江南,青州的事他又插不上手,更帮不上忙。
赵王把此事告诉他做什么?这种事难道不是越少人得知越保密吗?
当然这种事也更不可能是靖南王查出来的,因为靖南王离开京城已经很多年了。
就算在京中留有势力,这势力也绝不可能跟豫章林氏相比,更不可能与皇上相比。
若是靖南王都能查出的事,林氏和皇上一定也能查出。
可是秦妙清刚刚言之凿凿,连青州此次乡试未上榜的学子会关十天半个月放了,上榜的可能会丢命的判决结果都知道了。
她这根本不是偷听到某事,然后担忧卫辞受连累,所以特来告知的描述方法。
反而更像是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了某事的最终结果,然后才告诉别人的描述方法。
否则她如何就敢肯定赵王陷害林家一定会成功。
又如何肯定科举舞弊陷害事件成功后,朝廷会大规模牵连学子?
自古科举舞弊事件主考官的确都难逃一死,亲族也都会跟着或抄家流放,或满门抄斩。
但是对于学子的处置却很少大规模牵连,连不上榜的都抓。
毕竟能参加乡试的也都是秀才,大规模牵连会闹得人心惶惶,百姓不安。
当局者一般是抓大放小,恩威并施,参与作弊的学子难逃一死,还会牵连家人。
但连榜都没上的学子也要被抓进考中,审个十天半个月才放出来。
那只能说明此事闹得很大,且在朝廷还没彻底查清此事时,死人了。
皇上震怒,并真的相信了主考官参与舞弊,所以要毫不留情彻查。
不过也不排除是秦妙清不懂这些事,她故意夸大结果,瞎说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卫辞都觉得这秦姑娘有古怪。
他甚至怀疑秦妙清跟自己一样也是异世之人。
但眼下还不是顾虑这些的时候,此次回青州,他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大不了今年乡试错过再等个三年,反正他还年轻等得起。
抱着这种心思,卫辞与程佑安一起踏上了回家的客船。
临行前,在书院时交好的章子敬,魏秉直,孙富贵等人来送他们。
此时他们年轻气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期待。
魏秉直道:
“咱们都不是同一州府的学子,乡试不能一决高下了。
待后面京城会试,必要分个高低。”
此话一出,显然是觉得在场之人都能得中桂榜。
众人闻言也都豪气大增,连连应道:
“好!京城再见!一个都不能少!”
“会试再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