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西的梧桐街上,三座灰水泥厂房在暮色中沉默矗立。三楼玻璃窗透出的昏黄灯光里,铅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声与炭粉扬起的细尘共同漂浮,林晓棠握着速写本的手微微发抖,总觉得墙皮裂缝里藏着窥视的眼睛。
\"上周李助教在二楼......\"复读生王浩压低的声音被取暖器电流声切割得支离破碎。话音未落,整排画架突然震颤,林晓棠的水桶泛起层层涟漪,可此刻分明无人走动。
周老师重重拍响画架,墙上的《星空》复制品跟着震颤:\"再传谣言加画三十张速写!\"可他瞥向走廊的目光里藏着不安。铁门在风中呜咽,像某种不祥的预告。
三天前的深夜,李岩握着保温杯走向安全通道。二楼拐角的感应灯早坏了,月光从破碎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在积灰的地面划出惨白格子。当他看到走廊尽头的白影时,保温杯砸地的巨响惊醒了整栋楼——学生们发现他蜷缩在墙角,指甲抠进墙皮渗出血丝,反复呢喃:\"她脖子是断的......\"
此刻接水队伍僵在二楼,开水房深处传来\"滴答\"声。暗红水渍从黑暗里蜿蜒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林晓棠突然想起王浩说的那个故事:2019年冬夜,复读生陈默独自临摹大卫头像时,通顶铁柜上的石膏像集体转向他,阿格里巴鼻尖滴落黑水,海盗石膏的裂嘴缓缓咧到耳根。
\"这不是最可怕的。\"周老师突然开口,腕间佛珠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2008年中秋夜,还是美院学生的他在熄灯瞬间给油画上的女人点瞳孔,猩红眼睛在视网膜烙下残影。被锁在教学楼的那晚,铁链哗哗作响时,有个声音贴着耳廓问:\"找到我的脸了吗?\"
画室骤然陷入黑暗,女生们的尖叫刺破夜空。林晓棠掀开窗帘——整条街的路灯全灭了。月光勾勒出悬在窗外的白衣身影,湿发像海藻贴在玻璃上,脖颈扭曲成不可思议的直角。
佛珠碰撞声在黑暗中脆响:\"抓住前面的人肩膀!别回头!\"林晓棠的速写本啪嗒落地,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所有人看到被帆布罩着的铁柜不知何时敞露着——十二尊石膏像以诡异角度扭转脖颈,无瞳的眼窝齐刷刷盯着地上翻开的画页:未完成的肖像里,白衣女人折断的颈项正渗出朱砂色的颜料。
三个月后拆迁队进驻时,工头老张在顶楼发现个古怪的调色盘。凝固的颜料结成蛛网状纹路,中央嵌着半枚带血的美工刀片。当他凑近辨认时,整层楼的日光灯突然频闪,调色盘上的钴蓝色竟开始缓缓流动,在墙面上投射出数十个晃动的影子——那些影子都没有脖子。
如今梧桐街73号成了都市传说圣地。总有人声称在凌晨路过时,会看到三楼窗口悬着盏摇晃的应急灯,灯光里隐约有人握着铅笔在虚空描摹。而美院的新生们被反复告诫:若在画室闻到铁锈味,千万记得立刻在速写本上画满眼睛——那些藏在线条里的瞳孔,或许能挡住从另一个维度窥视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