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四周一片死寂。一小股黄巾军趁着夜色的掩护,猫着腰,脚步匆匆地朝着王氏营地潜行而来。他们原以为,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营中的士兵早已沉入梦乡,戒备必定松懈,正是偷袭的绝佳时机。
然而,当他们悄然靠近营地,却惊异地发现,本该静谧无声的黑夜中,处处透着诡异的紧张气息。
营地四周火把通明,将黑暗驱散得无处遁形,士兵部曲们手持兵器,目光如炬,一个个精神抖擞,丝毫没有半点困倦之意。
黄巾军心中暗叫不好,想要撤退却已然来不及。刹那间,战鼓雷鸣,喊杀声震破夜空,士兵们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将这股黄巾军团团包围。
就在这时,王镜从主帐中稳步走出,她的身后,是一群精锐的士兵,步伐整齐,气势如虹。熊熊燃烧的火把在她身后摇曳,昏黄的火光跳跃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坚毅而冷峻的轮廓。
王镜站在百步之外,抬起手中弓箭,拉满弓弦,箭头稳稳指向黄巾军头目何仪。
何仪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动弹不得。
“嗖”的一声,利箭脱弦而出,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夜空。何仪只觉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头上一轻,他的头带已被王镜一箭射落,飘落在地。
何仪呆呆地站在原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王镜以这一箭告诉众人,自己有取人性命的实力,却并不想轻易杀戮。
王镜负手而立,眉头微蹙,沉吟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尔等口号犹在,张角之志安在?”
“他欲解百姓于倒悬,救万民于水火,可如今你们所作所为,劫掠过客,抢夺无辜之人的财物,与那些鱼肉百姓的暴吏又有何不同?!”
声音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黄巾军众人听闻,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与茫然。
他们本以为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贵女,却没想到对方不仅熟知起义纲领,更是武力卓绝,一箭就震慑住了所有人。此时,军心开始像被狂风席卷的秋叶,四散溃散。
就在黄巾军心神大乱之际,王镜果断抓住时机,眼神一凛,向身后的士兵们使了个眼色。
士兵们迅速行动,趁黄巾军不备,将他们全部制服俘虏。一时间,营地中到处都是挣扎呼喊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切又重归平静,只剩下被绑缚在地的黄巾军。
王镜踱步走到何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交代其他同党的下落,我说的是全部。”
言罢,她顺手从旁边士兵手中抽出一把刀,刀刃寒光闪烁,架在了何仪的脖子上。
何仪被反绑双手,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只得垂头闷哼。
“北坡松林里……”
“西面河谷还有两队……”
话音刚完,王镜便一声令下,麾下士兵四散开来,逡巡穿梭。
不出多时,躲藏各处的黄巾军一一被揪出。这些黄巾军,有的满脸惊恐,有的还心存侥幸,可面对虎狼之师,最终都放弃了抵抗。
在士兵们的押解下,大约六七百个黄巾军被驱赶到一处空旷之地,将他们紧紧包围在一起。
只见这些黄巾军衣衫褴褛,神情疲惫而麻木。
何仪被士兵死死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心中满是愤懑与不解。他看着王镜在俘虏群前悠然踱步,眼神冰冷又捉摸不透,实在想不明白她究竟要干什么。
“要杀便杀,这般拖拖拉拉,算什么英雄好汉!”何仪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怒吼起来,“与其在这儿受这窝囊气,还不如给我们个痛快!”
然而,王镜仿若未闻,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皮靴踩踏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踩在何仪的心尖上,磨得他愈发焦躁,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落。
就在何仪满心怨愤,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之时,王镜却突然转过身,对着士兵们高声下令:“把食物抬过来!”
众人皆是一愣,何仪更是满脸狐疑,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一会儿,士兵们便陆续抬来了一筐筐面饼、一桶桶白粥,甚至还有几锅刚刚烹熟、热气腾腾的鸡汤,香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何仪望着眼前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刚刚还将他们逼入绝境的人,此刻竟要给他们粮食吃。
周围的黄巾军也同样面露惊讶之色,原本死寂绝望的眼神里,渐渐泛起一丝生的希望与疑惑。
王镜双手抱臂,目光在一众黄巾军脸上一一扫过。“我知道,你们劫财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可如今食物就在眼前,怎么反倒不敢吃了?是怕我在里面下毒吗?”
何仪咬了咬牙,心中一横,想着横竖都是死,便大步上前,抓起一块面饼,大口吃了起来。其他黄巾军见状,也不再犹豫,纷纷涌上前狼吞虎咽,不一会儿,风卷残云,食物被一扫而空。
酒足饭饱后,何仪打了个饱嗝,抬眼看向王镜,原本充满敌意的眼神已然缓和不少,态度也不再那么强硬。
他抹了抹嘴,开口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何要对我们这么好?”
“这天下官府,哪个不是一门心思要剿灭我们,你为何要反过来帮敌人?我们才来劫掠你们,你却还送吃送喝,到底安的什么心?”周围的黄巾军也都竖起耳朵,满心期待王镜的回答。
蓦然,王镜道:“我并非汉官,而是丹阳郡主。张角欲救民于水火,我同样也想拯救天下百姓。”
听到张角的名字,何仪身子猛地一颤,眼眶瞬间泛红,那些曾经追随张角起义的过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知道王镜这番看似神秘的话语,背后必定藏着更深的缘由。
其他黄巾军依旧被士兵看守着,而何仪却在王镜的示意下,怀着复杂的心情跟着她走进了主帐。
主帐内,王镜从袖间取出一本册子,缓缓摊开。
只见册子纸张洁白如雪,光滑平整,与寻常所见的蔡侯纸截然不同,也绝非丝绸质地,透着一股莫名的奇异。
“张角得天书三卷,以此发动起义,欲改天换地。而我,机缘巧合之下,获此《太平丹经》,其上言‘黄天覆世,丹阳为先’。”
何仪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目光紧紧锁在那本册子上。
王镜将伪造的谶纬书递到何仪面前,何仪双手颤抖着接过,只见上面的字迹整齐划一,每一个笔画的粗细、长短,每一个字体的大小,都像是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毫无半分手抖留下的痕迹。
这等规整程度,完全超乎他的认知,要知道,即便是最顶尖的书法家,书写时也难免会因气息、力道的细微变化,让字迹有所不同。
何仪反复翻看着,时而凑近,细细端详那些奇异的文字,时而又将帛书举远,试图从整体上一探究竟。
他满脑子都是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暗自惊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王镜笃定道:“我便是丹阳郡郡主。这《太平丹经》既落在我手中,便是天意,我乃天命所归之人。
张角凭天书揭竿而起,号令黄巾,成就一番大业。如今我既得此天书,你们这些黄巾残部,自当效忠于我。”
何仪握着帛书的手紧了紧,内心天人交战。眼前这个女子,有胆有识,还拿出这等奇书,说得似乎也不无道理,可这毕竟是关乎生死与前途的重大抉择,一时之间,他难以决断。
王镜趁热打铁,言辞恳切:“何仪,我不仅手握这象征天命的《太平丹经》,更重要的是,我能给你和你的兄弟们一个真正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微微一顿,注视着何仪的眼睛,加重了语气,“你们追随张角起义,为的不就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吗?黄天之道,绝非一味杀伐,而是要安抚百姓,让天下太平。”
“丹阳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在那里,你们可以建立‘太平寨’。平日里,大家能够安心耕种,自给自足;战时,则能拿起武器,保家卫国。让兄弟们既能有个稳定的生活,又能继续践行我们的理想,你觉得如何?”
听着王镜的娓娓道来,何仪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终于,他长叹一口气,单膝跪地,抱拳道:“承蒙郡主不弃,何仪愿率兄弟们追随郡主,共建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