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打电话叫来救护车,接走顾南初,然后解押浩子和金骏驰回警局。
审讯浩子的时候,浩子把如何在龙国被算计,走投无路,如何杀人,偷渡到济国,以及杀害祝家珍的过程,躲藏的过程,和金骏驰打斗的过程,详详细细讲了一遍。楚钰听罢,唏嘘不已。
审讯完,浩子问道,“那个女孩没事吧?”
“没事,救回来了。”楚钰回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浩子放下心,“我虽然杀了很多人,但都是坏人,良心不痛。失手伤了那个女孩,你也可以给我定一罪,我认。”
“城北仓库的械斗,我会找律师给你说成正当防卫。虽然你不情愿,但的确参与了杀害祝家珍,肯定得判刑,我给你写成主动投案自首,主动交代罪行,且有立功表现,尽量少判。另外,别说你是从龙国偷渡过来,说你是从朝国偷渡过来,我们和朝国关系紧张,不会送你回去,也无法查证。”
浩子心里一暖,生出许多感动,原来这个世界并非完全黑暗冰冷,坏人虽多,但好人也是有的,对楚钰道了一句,“谢谢。”
浩子为人证,录音为物证,金骏驰无从狡辩,不由他不招认。审讯接近尾声,楚钰随口道了一句,“一步错,步步错,白白耽误了大好前程!”
没想到金骏驰听了,反应异常激烈,狠狠抢白了他一顿。
“丁寻,你少在我面前装清高。我明白告诉你,这个案子的幕后元凶是谁,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但没有人敢碰。要不是有一个好女朋友,你早就尸骨无存了。
在警校时,我事事争先,年年优秀,但因为没有背景,加上少不更事,得罪了人,被分配到一个偏远小镇。五年,足足兢兢业业干了五年,才爬到县里,在同一批次的人里,我可谓最勤勉,最用心,最负责,但职位却最低。
以前,我想当个英雄,六年前,我一个人和十几个歹徒搏斗,身中六刀,立下一等功。本来该我上的位置,却被一个身无寸功,但有个好爹的人抢走。
你猜他们对我说什么?他们对我说,‘你在下面办事,我们放心,所以上面的位置,让给别人。’那一刻,我认清了现实,明白了英雄在权力面前,只不过是一个工具。
所以,乔继儒叫我帮他办事,我答应了,这才坐上了早就该我坐的位置。耽误了大好前程,可笑!不跟乔继儒,我他妈根本就没有前程。跟乔继儒,不是我贪图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要拿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固然该死,但该死的人不止我一个,不是我贪心,是不公平把我逼上了这条路,所以,你们他妈的没有资格在这里冠冕堂皇的审判我。”
金骏驰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将内心的怨恨一股脑吐出。楚钰抹了金骏驰喷在他脸上的口水,又是一阵唏嘘,真诚给金骏驰说了一声抱歉,学会了不能妄自评判别人,因为你不知道他走过怎样的路。
然后,楚钰赶到市里,带队前去抓捕乔继儒。乔继儒没有逃跑,警察赶到时,他正在办公室里悠闲泡茶。其手下竟然敢和警察对抗。
“好久没去找郝局长喝茶了,我随他们走一趟便是。”乔继儒发话,手下的人这才让开。
乔继儒五十来岁,一米七几,两百多斤。肥头大耳,五短三粗,大腹便便,像一头站立起来的猪。胖梨脸盘子上挂着浅笑,蝌蚪细眼睛里亮着精光,没有一点紧张,搞得像是警察来请他去赴宴。
“搞快些。”楚钰向来嫉恶如仇,看见乔继儒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更是怒火直烧,上警车的时候,喝了他一声,重重推了他一下。
乔继儒回头看了楚钰一眼,没有生气,嘿嘿一笑。
“五个亿揽下工程,你拿走三个亿,还嫌不够,还想赖掉顾洪昌的七千万!又在建材上动手脚,使用的建材均不符合标准,导致大楼刚竣工,便出现裂缝。为了掩盖事实真相,于是你炸毁大楼,构陷顾洪昌入狱。
‘大头你们拿,累活下面干,偷工减料,拖欠款项,出现问题,找人顶罪。’你们这个行业的肮脏以前只是听说,这一遭算是见识到了。
顾洪昌手里,有你们拖欠款项和偷工减料的证据。你们捏造他炸毁大楼的证据,漏洞百出,我已经申请重审。另外,金骏驰已经交代,是你指使他杀害顾洪昌夫妇。光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就已经够枪毙你几回。
送你一句话,‘善恶终有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审讯室里,楚钰拿出各种证据,一条条列举出乔继儒的罪状,“乔继儒,对以上指控,你认是不认?”
“嗨呀,丁检察官,真是辛苦了你这一番调查!我很羡慕你,居然能睡到宋舒贤。宋成光那个老家伙,长得那样丑,居然能生出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儿。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宋舒贤润不润?”
楚钰大怒,拍桌喝道,“乔继儒,交代问题。”
“对对对,交代问题。
我的确拿走了三个亿,但并非全部揣进自家腰包。那栋大楼,其实两个亿就能修好,我们报价五亿,其他公司报价更多,我们中标,他们陪标,能不给他们分点儿?再算上上下打点,剩下一半不到。
至于拖欠款项,偷工减料,大家都这么干,有什么稀奇?丁检察官不要见怪不怪。
另外,本来只打算做掉顾洪昌,但他那个犟种老婆,一直上诉,一直上诉,倒不是怕她手里有什么证据,而是不胜其烦,只好也做掉,这完全是她自己寻死,怪不得我。只恨金骏驰那个废物,一件小事情都办不好,生出这许多事情。”
“陪标的公司有哪些?打点了哪些人?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出来,老实交代,省得我们麻烦,对你也有好处。”楚钰话语铿锵,目光炯炯,神态威严,正气凛然,颇有包青天遗风。
“丁检察官,俗话说,‘朋友多,路好走。’我们交个朋友如何?交我这个朋友可比破这个案更有好处。”乔继儒说完,笑吟吟看着楚钰。
楚钰也看着他,“抱歉,我不喜欢交朋友,我喜欢把坏人送进监狱。”
乔继儒脸上的肥肉一垮一提,古怪一笑,“你可能没有理解到我的意思,不是我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而是我在给你一个机会。”
“东拉西扯没有用,交不交代都一样,我们证据确凿,你赖不掉。”
乔继儒双手一摊,“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你们看着办吧,该坐牢坐牢,该枪毙枪毙。”
楚钰怀疑乔继儒的脑子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收拾好资料,起身离开。
“喂,丁检察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乔继儒将楚钰叫住,偏头看着他,神情颇严肃。
“什么问题?”楚钰问。
乔继儒突然咧嘴一笑,“宋舒贤到底润不润,汁水多不多?”
楚钰差点儿气爆炸,要不是善于控制情绪,乔继儒那颗猪头怎么也得挨上几拳。
顾南初失血太多,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楚钰来到医院,告诉她案子已破,元凶已抓获。
顾南初听了,悲喜交加,悲父母惨死,喜沉冤得雪,眼红心热,泪流两行。
楚钰看见锁在她脸上的愁云消散,现出晴朗,蒙在她眼睛里的哀伤退却,绽放光彩,倍感欣慰,“我得回国安部复命,等你伤愈出院,再来接你去云都。”
“好。”顾南初一双清澈明亮、泪花盈盈的小鹿眼睛直溜溜望着楚钰,不知道怎样感谢才好。
一来,顾南初双亲罹难,无依无靠,楚钰不忍坐视不管。二来,他对顾南初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
买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回来,和顾南初一起吃了,顾南初继续住院养伤,楚钰回国安部交差。
当晚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翻看新闻,看见乔继儒被放了。
“因为‘十〇九古蓝搅拌机杀人案’牵扯出的‘顾洪昌炸楼案’,和我司几年前的一个工程有关,警察传唤我到警局,询问一些问题,并非部分媒体所说的被抓捕。我司向来以‘发展国家,为民谋福。’为己任,遵纪守法,坚守红线,克己奉公。借这个机会,我想提醒我们的部分媒体朋友,在传播新闻的时候,一定要遵守客观公正、实事求是的原则,也希望我们的广大网民朋友,不信谣,不传谣,共同维护健康绿色的网络环境,……”
乔继儒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道貌岸然,侃侃而谈,气得楚钰火冒三丈。
还有更气人的,国安部已经发布结案公告,蓝底白字一大篇,可归纳为三点:
一、“顾洪昌炸楼案”,经调查,犯罪证据确凿,审判流程合规,并非冤假错案;
二、旭日市建筑局不存在任何违法乱纪行为;
三、“十〇九古蓝搅拌机杀人案”,死者祝家珍,系借高利贷未还,被催收公司失手打死,毁尸灭迹。犯罪嫌疑人均已抓获,共计六人,两人判处死刑,四人判处无期。
“胡扯。”楚钰直奔国安部,找到易思明,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易思明正在手写什么东西,头也不抬,道,“这个案子,你办得很好,我会给你记一功。至于为什么这样结案,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你也没有必要知道。”他的语调平缓,音色低沉,平和里暗藏一股威严。
楚钰想说什么,但组织不出语言,或许是气场远不及易思明强大,导致大脑宕机。
“还有事吗?”易思明仍然没有抬头,奋笔写着。
一脸沮丧从易思明的办公室里出来,一时间茫然无措。原来乔继儒那样嚣张,并非脑子有些问题,而是有恃无恐。他看见了这个国度的真面目——权贵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恨意将愤怒压下去,现在只有忍耐,他终于下定决心——全力帮助尹昭文推翻宋成光的统治。
如何跟顾南初解释?成了眼下最大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