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四楼的停梯指令
我叫李建军，今年三十八，刚在天津日报大厦找了份夜班保安的活儿。要说这活儿怎么来的，还得感谢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他在劳务市场喝多了跟人打架，把我顶上来替班。咱也不挑活儿，反正夜里看大门，一个月三千五，够给闺女交幼儿园学费了。
报到那天是四月底，天还有点凉。下午六点我到保卫科报到，跟白班的王哥交接班。这王哥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却跟蚊子似的，凑过来时我都闻见他嘴里的蒜味了：“兄弟，夜里值班有几个规矩你记牢了。第一，过了十二点别去后楼梯；第二，电梯到十四楼自己停的话，千万别按开门键；第三……”他话没说完，保卫科的老钟在里屋咳嗽一声，王哥立马把后半截话咽回去了，冲我笑笑：“没啥，反正你就记住别瞎转悠，有事儿按对讲机找值班室。”
我心里骂了句妈了个巴子，面上还得赔笑。等王哥走了，我绕着大厦转了一圈。这楼看着挺气派，总共十九层，外立面贴的全是玻璃幕墙，白天看着锃光瓦亮，夜里灯光一照，跟个透明棺材似的。值班室在一楼大厅，正对着电梯口，两台电梯中间嵌着块电子屏，显示各楼层停靠状态。我看了眼表，刚过七点，大厦里还有零星几个加班的，陆陆续续坐电梯下去了。
到了十一点，大厅里彻底没人了。我泡了杯浓茶，坐在值班室里看报纸。正犯困呢，“叮”的一声，电梯从楼上下来，电子屏显示停在十四楼。我心说谁这么晚还在十四楼晃悠，结果等了两分钟，电梯没动，显示屏就一直卡在十四楼那儿。我按了下对讲机：“十四楼有人吗？”没人回应，刚想不管，电梯突然“叮”的一声，开始往下走，直接到了一楼，门“刷”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艹，这什么情况？我站起来往电梯里瞅了瞅，地板上有片红色的花瓣，像是玫瑰花瓣，都蔫巴了。我用脚踢了踢，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在楼上跺脚。我抬头看电梯顶，啥也没有，再低头时，那片花瓣不见了。
这时候我后颈子开始冒冷汗，想起王哥说的第二点，电梯到十四楼别开门。刚才电梯自己在十四楼停了，我虽然没按开门键，但它自己下来了，算不算破了规矩？正琢磨呢，对讲机突然响了，是老钟的声音：“小李，去消防通道看看，十六楼的烟感报警器响了。”
我骂了句操，拿起手电筒就往外走。消防通道在大厦后侧，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我刚走到三楼，就听见上面有脚步声，“嗒嗒嗒”往下走。我以为是加班的人，抬头喊了声：“谁啊？”脚步声突然停了，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嘤嘤的，像是从楼顶传来的。我头皮一下子炸了，握紧手电筒往上照，楼梯拐角处有个白影子晃了一下，没了。
我连滚带爬跑回值班室，后背全是汗。老钟在对讲机里问：“怎么回事？”我喘着气说：“没事，可能是老鼠。”这时候电梯又动了，显示屏显示从十四楼往下，到了一楼，门开了，还是没人，地板上又多了片红花瓣。
我盯着电梯里的花瓣，突然想起白天路过十四楼时，看见电梯门旁边贴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十四楼施工，禁止入内”。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这大厦一共十九层，怎么会有十四楼？一般大楼不都跳过十四层，直接叫十五层吗？难道这楼真有第十四层？
夜里三点，我实在熬不住，趴在桌上打盹。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敲玻璃，抬头一看，电梯里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背对着我，头发很长，垂到腰上。我猛地站起来，那女人突然转身，我看见她半边脸，皮肤雪白，嘴角往下耷拉着，像是在哭。我揉了揉眼睛，再看，电梯里又没人了，只有那片红花瓣躺在地上。
这一宿我没敢合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王哥来接班，看我脸色苍白，笑了笑：“咋了，看见十四楼的姑娘了？”我心里一惊，问他啥意思，他却摆摆手：“没啥，干满三个月你就知道了。”
我回到家，倒头就睡，梦里全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她站在十四楼的电梯口，冲我招手，嘴里念叨着：“来啊，来啊……”我猛地惊醒，浑身是汗。闺女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暗骂，这破工作说啥也不能干了，可一想到三千五的工资，又咬了咬牙。
晚上六点，我又回到大厦，王哥看见我有点意外：“兄弟，你还真敢来啊。”我没搭理他，换好制服，坐在值班室里，盯着电梯显示屏。到了十一点，电梯又开始在十四楼停，这次我没敢靠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示屏显示电梯在十四楼停了五分钟，然后下来，到一楼时，门开了，还是没人，但这次地板上多了三张照片，黑白的，照片上是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站在十四楼的走廊里，背景是一扇破破烂烂的门，门上贴着“财务室”三个字。
我捡起照片，手直哆嗦，照片背面写着日期：1998年4月29日。这日子，不就是今天吗？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我第一天值夜班，也是1998年4月29日，二十七年了。
这时候，对讲机又响了，还是老钟让我去消防通道。我咬了咬牙，拿起手电筒就走，这次我特意走电梯，按了十四楼的按钮。电梯往上走，到了十三楼，突然“咔嗒”一声，灯灭了，电梯里一片漆黑。我艹，我拼命按紧急按钮，没用，电梯停了，悬在十三和十四楼之间。
黑暗中，我听见头顶有指甲抓挠的声音，接着是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我感觉有人趴在电梯顶上，透过通风口往下看，热气喷在我头顶。我不敢抬头，蹲在地上，浑身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突然“叮”的一声，灯亮了，显示到了十四楼，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抬头一看，十四楼的走廊里堆满了杂物，墙纸剥落，地上全是灰尘，还有零星的红花瓣。走廊尽头有扇门，半开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我听见有人在说话，是个女人的声音，在数钱：“一万，两万，三万……”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推开门，里面是间财务室，桌子上堆满了现金，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正在数钱。我喊了声：“你是谁？”她猛地转头，我看见她的脸，左边脸完好无损，右边脸全是烧伤的疤痕，血肉模糊。
我惨叫一声，转身就跑，电梯门已经关了，我拼命敲电梯按钮，身后传来女人的脚步声，“嗒嗒嗒”越来越近。就在我以为要被追上时，电梯下来了，我赶紧钻进去，按了一楼，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那个女人站在十四楼的走廊里，冲我笑，手里拿着一叠钞票，嘴角还滴着血。
回到值班室，我浑身发软，坐在地上。这时王哥进来了，看见我这副样子，叹了口气：“跟你说了别去十四楼，那是1998年的事儿，当时财务室遭了抢，会计小张被烧死在里面，听说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钱，从那以后，十四楼就成了禁地，电梯到了十四楼会自己停，有时候能看见她数钱的影子……”
我打断他：“今天是2025年4月29日，正好二十七年，她是不是……”王哥点点头：“每年的忌日，她就会出来，尤其是夜里，看见穿制服的保安，就以为是当年的劫匪，会追着不放……”
我艹，合着我成了她的目标？这时候，电梯显示屏又亮了，十四楼，电梯正在往下，到了一楼，门开了，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站在里面，手里拿着照片，正是我刚才捡到的那三张，她抬头看着我，嘴角咧开：“来啊，跟我去数钱……”
我再也忍不住，抓起对讲机就往外跑，身后传来电梯门开合的声音，还有那“嗒嗒嗒”的脚步声。我跑到大厦门口，发现大门锁死了，怎么也打不开，回头一看，女人已经到了大厅，红裙子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她手里的照片飘落在地，上面的日期正是今天。
我绝望地蹲在地上，看着她一步步靠近，突然听见“叮”的一声，电梯又动了，这次显示从十九楼下来，到了一楼，门开了，里面走出个穿西装的男人，看见女人，喊了声：“小张！”
女人猛地转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男人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当年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钱，你拿去吧……”女人接过信封，突然哭了起来，身影开始变淡，最后消失在大厅里。
男人转身看着我，笑了笑：“每年忌日我都会来，给她送点钱，让她安心。你新来的吧，记住，夜里别去十四楼，也别拿她的照片。”说完，他走进电梯，按了十四楼，电梯门关上了。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照片，发现日期变成了1998年4月29日，而今天，2025年4月29日，正在一点点过去。天亮了，王哥来接班，看见我还在门口，笑了：“熬过去第一晚了，不错啊，以后记住规矩，别惹十四楼的主儿。”
我没说话，心里想着，这活儿还能干吗？可一想到闺女的学费，又叹了口气。也许，只要我不惹事，熬过三个月，就没事了吧。可我哪儿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邪乎的事儿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