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的灯泡滋啦滋啦闪了三下,终于“噗”地灭了。我摸出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看见老陈头笔记本里掉出的照片在墙上投出影子——秀芳穿着碎花衬衫站在桂花苑三楼阳台,李主任的手搭在她肩上,笑得像条吐信子的毒蛇。照片背面的血字在火光里显形:“建国掐死了秀芳,用的是她陪嫁的红腰带。”
“师傅,李主任办公室的灯……”小李指着窗外,四楼拐角的办公室亮着诡异的绿光,像有人在里面烧纸。我踹开值班室的门,血腥味顺着楼梯往上涌,比停尸房的腐臭味更浓,带着股焦糊味,像是人血混着檀香在烧。
李主任趴在窗前,后脑砸在碎玻璃上,脖子拧成个不自然的角度,佛珠散了一地,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替死”二字。他右手攥着半片碎花布,布角绣着并蒂莲,正是秀芳指甲缝里的那种。办公桌抽屉大开,里面摆着七本殡仪馆登记册,每本封皮都贴着碎花布,最新的一本写着“王大麻子 2025年7月15日”。
“操他娘的,”我踢开地上的佛珠,珠子滚进血泊里,“老陈头说的三个替死鬼,敢情是按拿走陪葬品的顺序来的——我拿耳坠,老陈拿镯子,李主任拿项链,正好凑齐她的三件陪嫁。”小李蹲在旁边翻登记册,突然抖着嗓子喊:“师傅,2015年那个无名女尸,编号也是307!”
我心里一咯噔,十年前暴雨夜抬的第一具女尸,脖子勒痕、碎花布、金耳坠,跟现在的秀芳一模一样。原来她才是第一个替死鬼,被李主任杀了顶包,指甲缝里的碎布被扯下来,缝进了秀芳的指甲里,等着十年后再找下一个冤大头。
停尸房方向突然传来“哗啦哗啦”的铁链响,像有人在拖着重物上楼梯。我拽着小李往楼下跑,拐角处撞见张会计,她脸色青白,脖子上缠着红绳,绳头滴着血:“老王,307号冰柜在响,跟有人在里面拆骨头似的……”话没说完,她突然翻白眼,指甲抠进脖子,红绳断了,露出底下三道抓痕,跟秀芳的指甲印一模一样。
推开停尸房的门,血腥味扑面而来。307号冰柜歪在地上,柜门大开,秀芳的尸体趴在冰柜里,后背弓得像座桥,脊椎骨一节节凸起,皮肤青紫色,上面爬满碎花布的纹路,像是被人用碎布一片片缝在身上。她的指甲已经长到脚踝,指甲尖勾着冰柜里的金属架,正在往上爬,每动一下,后背的碎布就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腐烂的肌肉。
“师傅你看她脖子!”小李指着秀芳的勒痕,原本紫黑色的印子现在变成了红色,像条活物在蠕动,勒痕中间卡着半截红绳,正是李主任刚才攥着的那截。更瘆人的是,她胸前的碎花布在自己拼接,缺角的并蒂莲慢慢补全,花瓣上绣着三个名字:陈德贵、王大麻子、李建国,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个骷髅头,眼睛是金饰的图案。
我突然想起老陈头笔记本里的图,三个骷髅头围成圈,中间是朵完整的并蒂莲,旁边写着“七月十五,三魂归位”。敢情秀芳是要用三个替死鬼的魂,拼成自己的完整魂魄,好从停尸房的轮回里出去。而我们三个,拿了她三件陪嫁金饰的人,就是她的三块拼图。
“王大麻子……”秀芳的声音从尸体里冒出来,含混不清,像是嘴里塞了碎布,“老陈在密道等你,李建国在楼顶等你,你猜——”她的头突然转过来,眼白对着我们,嘴角扯出个笑,“下一个该拼谁的魂了?”
停尸房的灯突然全亮了,荧光管发出刺耳的蜂鸣。秀芳的尸体“砰”地倒在冰柜里,碎花布纹路消失了,可她的指甲还在长,眼看着就要戳穿冰柜底板。我看见她手心里刻着字,用血写的:“还差老陈的镯子,你的耳坠,李建国的项链——今晚十二点,凑不齐就拿你们的魂凑。”
小李突然指着墙上的值班表,我的名字后面多了行血字:“23:00 密道取镯子,24:00 楼顶还项链”。而老陈头的名字下面,原本的“替死”变成了“缺镯”,李主任的名字下面是“缺链”,我的名字下面是“缺坠”,三个缺口正好拼成一朵完整的并蒂莲。
“操!敢情她是要我们把赃物还回去?”我踹了脚倒地的冰柜,金属碰撞声在停尸房里回荡,“十年前我顺的耳坠,老陈头藏的镯子,李主任偷的项链,全在她的陪葬品清单上。”小李从兜里掏出个金镯子,正是老陈头笔记本里画的那个:“师傅,刚才在李主任抽屉里找到的,内侧刻着‘陈德贵赠’。”
密道入口传来砖块掉落的声音,像有人在里面敲门。我攥着金镯子,兜里的金耳坠硌得大腿生疼,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老陈头看着我藏耳坠时说的话:“大麻子,这玩意儿沾了死人气,甩不掉的。”现在想来,他早知道李主任的阴谋,却没料到自己也成了棋子。
走到后墙根,第三块砖已经被推开,密道里飘出的檀香比之前更浓。我刚要往下走,小李突然拽住我:“师傅,你看楼顶!”月光下,楼顶边缘站着个穿碎花衬衫的人影,花白头发垂下来,跟老陈头的背影一模一样。他慢慢转身,脖子上挂着李主任的金项链,链坠在月光下泛着血光,照出他脸上的尸斑——正是秀芳的脸。
“老陈头?”我喊了声,人影突然抬手,指向密道深处。小李的手电筒光扫过去,看见密道台阶上摆着三个搪瓷缸,分别刻着我们三个人的名字,缸里装着黑狗血,血面上漂着碎布,正是秀芳指甲缝里的那种。
下到密道十七级台阶,墙面上的“还我项链”变成了“还我三件”,血字下面画着三个箭头,分别指向骨灰堂、停尸房和楼顶。最深处的铁柜开着,里面摆着三个骨灰盒,我的骨灰盒上贴着金耳坠的图案,老陈头的贴着金镯子,李主任的贴着金项链,盒盖上都写着“替死鬼 七月十五”。
“王大麻子……”秀芳的哭声从铁柜里传来,混着铁链响,“把镯子放进老陈的骨灰盒,把耳坠放进你的,把项链放进李建国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尖,像指甲刮玻璃,“不然我们三个,就把你们的魂拆成碎布,缝在我身上!”
我手一抖,金镯子掉进老陈头的骨灰盒,发出“当啷”声。小李突然指着铁柜最底层:“师傅,你看!”那里摆着件完整的碎花衬衫,绣着完整的并蒂莲,衬衫领口处缝着三个金饰:耳坠、镯子、项链,正是我们三个拿的东西。衬衫袖口缺了半片布,跟秀芳指甲缝里的形状严丝合缝,而袖口内侧,绣着三个日期:2015、2020、2025——正是我们三个拿陪葬品的年份。
楼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接着是重物坠地的“砰”声。我冲出去时,看见李主任的尸体趴在密道入口,脖子上的金项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深可见骨的勒痕,跟秀芳的一模一样。他手里攥着的碎花布,现在缝在了秀芳的衬衫袖口上,缺角补全了,并蒂莲终于完整了。
回到停尸房,秀芳的尸体已经躺回冰柜,柜门好好地关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她指甲缝里的碎布已经补全,三件陪葬品回到了她身边,而我们三个替死鬼,名字已经绣在了她的碎花衬衫上。
夜里十二点,值班室的钟敲了十二下。我盯着墙上的值班表,2025年7月15日那栏,我的名字后面跟着307号,老陈头和李主任的名字也在上面,三个名字围成个圈,中间是朵完整的并蒂莲。停尸房方向传来“咣当”一声,是冰柜柜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指甲刮地的“吱啦”声,越来越近。
小李突然指着窗外,殡仪馆后巷的槐树下,站着三个穿碎花衬衫的人影,两个男人一个女人,正慢慢往停尸房走。月光照出他们的脸,分别是老陈头、李主任,还有秀芳,他们的脖子上都缠着勒痕,指甲缝里卡着碎花布,而走在最前面的秀芳,手里捧着件完整的碎花衬衫,衬衫上绣着的并蒂莲,花瓣正在一片片绽开,露出里面三个金饰,和三个替死鬼的名字——那是我们永远也逃不掉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