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长老嘴角抽了抽,压下心中的鄙夷,从怀中摸出那个紫金小盒,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就在他准备打开盒盖的瞬间——
“哟,钱长老,这大半夜的不在自己房里待着,跑凌公子这儿来,是打算表演个‘猛男夜惊魂’,还是想给我们讲个睡前鬼故事啊?”
一个清冷中带着三分戏谑的女声,如同夏夜里的一缕凉风,毫无预兆地在门口响起,吹得钱长老一哆嗦,魂都快吓飞了!
“噌!”他手一抖,紫金小盒险些脱手而出。
钱长老脖子僵硬得像是上了锈的铁器,一点点转过身。只见白芷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上,月光勾勒出她清丽的轮廓,眼神却锐利如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白……白芷啊,呵呵……呵呵呵……”钱长老干笑两声,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试图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老夫,老夫这不是关心凌云小友嘛,怕他夜里蹬被子着凉。对,着凉!顺便,顺便给他送点我新调制的安神香,助他好眠,你看我这记性……”
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声音也有些发虚。
床上的凌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口对峙的两人:“唔……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神迷糊地往床上一扫,突然“咦”了一声,低头看见几只黑乎乎、蠕动着的小虫子正奋力往他被子底下钻,还有几只已经顺着床单爬到了他的手背上。
凌云伸出两根手指,动作自然得像是拈起一颗瓜子,将手背上的一只虫子捏了起来,放到眼前端详片刻,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皱起眉头:“嗯?这是……虫子?黑乎乎的,还会动。钱长老,你这是半夜给我送的……新型零食?看着不太好吃啊,一股子土腥味儿,还想往我被窝里钻,是想给我当‘活体暖宝宝’?”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捻灭烟头似的,用指尖将那虫子搓了搓,然后随手一弹。接着,又轻车熟路地把被子上剩下的几只也扒拉下来,一一捏死。
白芷见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罩寒霜:“钱长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根本不是什么安神香,这是谷中明令禁止的牵机蛊!此蛊歹毒异常,能强行牵引宿主生机,你对凌云究竟存了什么歹心?!”
钱长老眼见事情彻底败露,脸上最后一丝伪装也撕了下去,闪过一抹狰狞与狠戾:“哼,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屁!他这身子,就是天赐的药引!与其让他这么浪费了,不如成全老夫的丹道大业,助我一步登天!”
话音未落,他眼中凶光一闪,竟猛地朝白芷扑了过去,枯瘦的手爪如同鹰爪般,直取白芷白皙的咽喉,显然是想先下手为强,挟持人质!
白芷心头一凛,正要闪避,却见钱长老脚下突然一崴——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啃完鸡腿没扔对地方,一根油腻腻的鸡骨头正巧躺在他落脚之处。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钱长老一声凄厉的惨叫!
“哎哟喂!”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以一个极其滑稽的姿势向前扑倒,“噗通”一声,脸先着地,那叫一个瓷实!当场就磕掉了两颗门牙,鲜血直流。
他手里紧握的紫金小盒也脱手飞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盒盖弹开,里面的牵机蛊顿时撒了一地,黑压压的一片,四散奔逃。
有几只没头苍蝇似的蛊虫,竟然还晕头转向地爬向了倒地不起、痛得直哼哼的钱长老自己。
凌云坐在床上,看得啧啧称奇,拍手道:“哟,老钱,您这……是新练的‘平地摔’绝技?还是说,您这些小宠物眼神不太好,打算先在您身上尝尝鲜?”
这边的巨大动静,终于惊动了谷内的其他人。
寂静的客舍小院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瞬间映亮了整个院子。
“何人在此喧哗!”一声清叱如平地惊雷炸响。
沐云长老带着几名手持火把的弟子快步走进屋内,一眼便看见了趴在地上呻吟不止、满嘴是血的钱长老,以及散落一地的蛊虫尸体和各种瓶瓶罐罐,还有脸色铁青、怒意未消的白芷,以及……床上那个双手抱臂,一脸“发生什么事了”的无辜表情的凌云。
白芷立刻上前,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将钱长老的险恶意图和使用的禁术一一禀明:“谷主!钱长老他图谋不轨,想用牵机蛊暗害凌公子!这些便是证据!”她指着地上的蛊虫残骸和那些散落的器具。
钱长老此刻满嘴是血,两颗门牙的缺口呼呼漏风,他抬起头,看着沐云长老那张能刮下三尺寒霜的冰冷面容,再看看床上那个依旧活蹦乱跳,甚至还有闲心好奇地打量地上狼藉的凌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尘,荡然无存。
他知道,自己完了。
沐云长老气得浑身发抖,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愤怒而涨红,她指着地上的钱长老,厉声喝道:“钱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百草谷内,对我百草谷的客人,动用此等禁术!你将医者仁心置于何地?将谷中门规置于何地!”
她猛地一甩衣袖,声音不容置疑:“来人!即刻废黜钱明长老之位,收缴其所有药方、丹炉、药圃,逐出百草谷,永世不得再踏入我百草谷半步!其名下药圃,自今日起,由白芷全权接管!”
“是!”两名孔武有力的弟子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如泥、面如死灰的钱长老像拖死狗一样架了出去。
院子里只留下一地狼藉和钱长老逐渐远去的、绝望而凄厉的哀嚎。
处理完叛徒,沐云长老深吸一口气,转向凌云,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凌小友,是老身管教不严,让你受惊了。我代表百草谷,向你郑重致歉。此事,绝不会再有下次。”
凌云从床上跳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他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道:“道歉就不必了,沐云长老。就是……下次能不能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了?又是下药又是放虫的,挺影响我睡眠质量的。我这人,睡眠一不好,就容易想吃东西,吃少了还不行……”
沐云长老听着他这不着边际却又直指核心的话,嘴角微微抽搐,心中对凌云的评估再次拔高了几个层次。
此人不仅体质超乎常理,这行事作风和思维方式更是天马行空,难以捉摸。
她原本那些将凌云视为珍稀研究材料,想要好好探究一番的想法,此刻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这哪里是什么研究材料,这分明是请来了一尊活祖宗!
“咳,”沐云长老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温和可亲,“凌云小友所言极是。日后,谷中若有新研制的……嗯,‘滋补药膳’,定会第一时间请小友品尝,保证原汁原味,绝无任何‘额外惊喜’。”
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不少人。
萧逸和周楹带着一群归影村的幸存者,将屋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在他们眼中,凌云此刻的身影,简直比山巅之上供奉的神只还要伟岸几分。
凌云却像是没感受到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他径直走到白芷身边,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开口道:“我说白姑娘,你们这谷里规矩是不少,但好像也不怎么安全啊。要不,咱们还是赶紧找个能稳定提供一日三餐……不,一日五餐的地方吧?你看,我肚子又开始唱空城计了。”
白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心中的紧张和后怕也消散了不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唉,先去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