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国国君和一众官员被凌云那句对雍都城墙的“高度赞赏”吓得不轻,脸上的菊花笑僵了又化,化了又僵,差点当场表演个川剧变脸。
他们哪里敢让这位爷直接去高皇陵,万一他老人家看皇陵的墙也不太顺眼,当场给拆了,那祖宗的棺材板可就真压不住了。
一行人没走康庄大道,反而被引着在皇宫里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处偏僻宫殿的黝黑门户前。
“凌将军,这个……高皇陵内部情况复杂,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特地请了一位精通此道的供奉,先行与您沟通一二。”鸿国礼部尚书擦着额汗,小心翼翼地解释。
凌云打量了一下这地方,暗忖这鸿国皇宫的采光设计真不怎么样,大白天的搞得跟鬼屋探险似的。
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这里的下午茶供应水平如何,毕竟刚才城门口那一顿折腾,消耗了他起码……嗯,两块点心的热量。
秦朗跟在凌云身后,手始终按在刀柄上,对这种故弄玄虚的安排充满了警惕。
他总觉得鸿国这帮人没安好心,生怕他们对凌老大不利。
虽然他也知道,能对凌老大不利的东西,这世上可能还没被发明出来。
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密室内光线昏暗,仅有几盏油灯摇曳,勉强照亮中央一道枯瘦的人影。
那人身披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干瘪的下巴,像一块放久了风干的腊肉。
“这位便是我国皇室供奉,杜默大师。”礼部尚书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杜大师在高皇陵‘净化’事宜上,经验最为丰富。”
凌云心想,净化?是给皇陵搞大扫除还是超度亡灵?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活儿。
那被称为杜默的老者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两点寒星闪过。
他没有说话,整个密室的气氛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更加凝重。
秦朗向前一步,将凌云不着痕迹地护在身后半步,低声提醒:“凌老大,此人气息古怪。”
凌云“嗯”了一声,注意力却被杜默袖口飘出的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吸引——不是食物的香,倒像某种昂贵的熏香,可惜了,不能吃。
就在这时,那杜默毫无征兆地动了。
他干枯的手指从袖中轻轻一弹,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丝缚魂丝悄无声息地射向凌云。
这细丝无形无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是难以察觉,其中蕴含的阴冷气息却让秦朗瞬间炸毛。
“小心!”秦朗暴喝一声,长刀出鞘半寸。
凌云却像是没感觉到任何威胁,只是觉得脸颊边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痒痒的,像是夏夜里蚊子腿不小心蹭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挥,就像拍开一只讨厌的苍蝇。
“啪”的一声轻响。
那道本应诡秘莫测、专攻精神与生机的缚魂丝,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然后被一股沛然巨力直接拍散,化作几缕残余的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噗。”
杜默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
他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惊骇。
这缚魂丝是他浸淫数十年的独门秘技,无形无相,专攻生灵根本,寻常一流武者触之即精神恍惚,生机受损,怎会……怎会被如此轻易拍散?对方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不科学!哦不,这不玄学!
秦朗见状,刀已完全出鞘,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密室中划出一道寒芒,他横刀立马,挡在凌云身前,怒视杜默:“阁下是何用意!”
鸿国官员们也是一脸懵逼,他们知道杜默大师手段诡异,但没想到一上来就动手,更没想到……这位骁国来的煞星,反应如此平淡,不,是平淡到诡异。
杜默稳住身形,心中已是翻江倒海。精神攻击无效?
这怎么可能!难道此人精神力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常人意义上的“魂”?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沙哑地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骁国供奉果然名不虚传。老夫只是想确认一下,将军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应对高皇陵内的异动。”
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
凌云从秦朗身后探出头,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确认完了?我饿了。你们鸿国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晾在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搞突然袭击?”
杜默被噎了一下,强行挽尊:“高皇陵内凶险异常,非寻常手段能解。老夫还有一法,请将军指教。”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约莫巴掌大小的漆黑玉符。
玉符通体黝黑,表面铭刻着繁复扭曲的符文,一取出来,整个密室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油灯的火苗也开始不安地跳动,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衰败气息。
“岁月凋零咒!”杜默低喝一声,将内力灌注玉符,玉符上的符文霎时亮起幽幽的红光。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玉符为中心扩散开来。
凌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陈旧”,像是那种几十年没打扫过的老宅子,堆满了灰尘和过期货。
“我说,你们这的新风系统是不是坏了?呛得慌。”凌云皱了皱鼻子。
然而,他身边的变化却让秦朗和鸿国官员们头皮发麻。
距离玉符最近的一张梨花木八仙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光泽,坚硬的木质表面迅速变得干枯、腐朽,几息之间便“咔嚓”一声,垮塌成一堆灰黑色的粉末。
旁边一盆原本青翠欲滴的文竹,叶片瞬间枯黄、卷曲、脱落,最后化为飞灰。
就连坚硬的青石地面,在衰败气息的侵蚀下,也泛起了一层死寂的灰白。
这便是岁月凋凋咒的威力,强行催发万物的衰老与腐朽,剥夺生机。
理论上,任何活物,只要寿元有限,都会在这股力量下迅速走向生命的尽头。
鸿国官员们看得心惊肉跳,纷纷后退,生怕被那恐怖的气息波及。
秦朗也运起全身功力抵抗,感觉自身气血翻腾,仿佛生命力正在被一丝丝抽走,他骇然地望向凌云。
然而,处于衰败气息最中心的凌云,除了抱怨空气不好之外,依旧活蹦乱跳,皮肤光滑,头发乌黑,连衣服褶子都没多一个。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堆木头渣子,点评道:“这桌子质量不行啊,豆腐渣工程,回头记得投诉供应商。”
杜默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死死盯着凌云,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花来。
这岁月凋零咒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之一,专门克制那些肉身强横但寿元有限的敌人。
就算是宗师级高手,骤然承受此咒,也会感到气血衰败,实力大减。
可眼前这个人……他就像一块万古不化的顽石,对这足以让草木瞬枯、金石腐朽的力量,毫无反应!
这世上,怎么会有对衰老和腐朽完全免疫的活物?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喂,老头,”凌云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什么脏东西一样将那些衰败气息扇开,“你们就是打算用这种吹灰尘、烂桌子的小把戏来处理皇陵暴动的?这效率也太低了吧。鸿国皇帝是请我来解决问题,还是请我来看你们表演行为艺术的?”
他顿了顿,咂咂嘴:“那个龙须凤胆还有没有?再来一盘当开胃菜。这点运动量,刚好够我消化刚才那几块点心。”
“开……开胃菜?”鸿国礼部尚书嘴角抽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大佬,这可是能让活人瞬间变白骨的禁咒啊!您管这叫开胃菜?
杜默握着漆黑玉符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明白了,常规的诅咒、精神秘法,对眼前这个怪物根本无效!
此人要么不是人,要么就是某种超越了生死界限的存在。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丝疯狂的贪婪,同时在他心中升起。
“既然寻常手段无用……”杜默眼中闪过一抹血红,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漆黑玉符上,玉符上的红光瞬间暴涨。
紧接着,杜默的身体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他整个人突然化作一团翻滚的浓郁黑雾!
“影噬形态!”
黑雾之中,伸出数只狰狞的、完全由黑气凝聚而成的利爪,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分别抓向凌云的心脏、头颅、咽喉等所有致命要害。
既然诅咒无效,那就用最纯粹的物理力量,撕碎他!腐蚀他!
这一次,杜默没有丝毫保留,将自己蚀魂者的凶性彻底爆发出来。
鸿国官员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生怕被那恐怖的黑雾波及。
秦朗睚眦欲裂,怒吼一声:“大胆妖人!”
他猛地向前一步,试图用身体护住凌云。
然而,凌云却只是抬了抬眼皮,甚至连闪躲的意思都没有,任由那几只缭绕着不祥气息的黑雾利爪狠狠抓在自己身上。
“叮叮当当!”
“铿锵!”
一连串金铁交鸣的密集声响在密室中炸开,仿佛无数刀剑狠狠劈砍在最坚硬的精钢之上!
黑雾利爪触碰到凌云身体的瞬间,就像脆弱的玻璃撞上了万载玄铁,纷纷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然后……寸寸断裂!
那些足以洞穿金石的利爪,在凌云的皮肤上连一道白印都没能留下,就彻底崩碎开来,化为四散的黑气。
“啊——!!!”
黑雾之中,杜默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其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