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曜谈完后回洪都,已是清晨六点。
第一缕阳光洒下,大地被染上一层浅红,景色宜人,但他无心欣赏。
昨夜一举拿下尖东仅是开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个时代,港岛若某地成无人之地,需插旗守三天旗不倒,方能称为主人。
短短几小时内,江湖中流传出惊人消息。
旺角,钵兰街。
一夜忙碌,困意袭来的马夫收拾行装,正打算回家休憩。
正在此时,一个匆忙的人影从街角冲出,猝不及防地撞向他,两人重重相撞,那马夫竟被撞倒在地。
马夫挣扎起身,怒不可遏地咒骂道:“操!蛇仔明,你是急着投胎吗?跑得这么急!”
“ !咸湿华你这个废物,我可不是急着投胎,我是要去给宝爷报喜!有天大的事发生了!”
咸湿华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个废物,谁不知道咱们都是马夫,拉皮条而已,你也好意思跟宝爷报喜?想出人头地?做梦吧。”
“别怪我没提醒你,宝爷最烦别人扰他清净,尤其是早晨。
你要是敢糊弄宝爷,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蛇仔明怒吼道:“操!你懂个屁!赶紧让开,我要走。”
咸湿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嬉皮笑脸地说:“明哥,是我错了还不成?现在宝爷还没醒,你先跟我说说,到底什么大事?”
蛇仔明冷眼看他,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叫我明哥?”
咸湿华赔笑道:“明哥,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
快告诉我吧。”
蛇仔明目光闪烁,压低声音,激动地把尖东易主的事讲述了一遍。
“嘶——”
咸湿华顿时来了精神,双眼圆睁:“啥?蛇仔明,你在胡编乱造吧?忠信义?一夜之间就被倪家击垮?还有,倪家又被天赐夺下尖东?”
“操!编故事也不会这样编!你要是敢跟宝爷这么说,他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天赐?”
“ !这是哪路的势力?闻所未闻!”
蛇仔明勃然大怒:“操!刚刚还喊我明哥,现在就变回蛇仔明了?我在胡编乱造?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我敢在宝爷面前撒谎?”
“哦,抱歉,我忘了,你这家伙没脑子,全装大便了!”
蛇仔明咒骂完毕,不再搭理咸湿华,匆匆朝着王宝的地盘跑去,留下咸湿华一脸茫然。
呼!
一阵微风拂过,咸湿华不禁打了个寒颤,用力摇摇头试图清醒一些。
他震惊地说道:“该死的,看来是真的!天赐从哪里冒出来的?太厉害了!”
这样的事情不仅在旺角发生,也在油麻地、九龙塘、观塘、湾仔、北角、铜锣湾等地出现。
这些地方都属于港岛或九龙半岛。
几个小时后,就连元朗、离岛、屯门、大埔、西贡等偏远地区也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在这一天——
江湖震动!
港岛大小字头全都知道倪家一夜之间击垮忠信义,倪家在尖沙咀的霸主地位显露无遗。
然而诡异的是,倪家未能重新掌控尖东,反而让名不见经传的天赐占据了这个位置。
几天后,当他们查清天赐的底细,发现这只是个刚成立不久、人数仅数百的小字头时,更是感到震惊!
但这也并非最令人震惊的部分。
就在忠信义被倪家击败、天赐拿下尖东的消息传开的同时,另一条消息也在江湖中传播开来:尖沙咀霸主倪坤表态,倪家将全力支持天赐到底!
谁若想挑战天赐,必须先跨过倪家这一关。
江湖哗然!
……
湾仔。
昨晚,蒋天生、大佬b、靓坤等多位洪兴高层从九龙城寨出来,穿过海底隧道回到本岛。
但他们并未分散,而是在蒋天生的安排下,前往湾仔的一家娱乐场所消费。
上百人齐聚,场面盛大!
这家娱乐场所既非倪坤的产业,也是蒋天生自掏腰包支付费用,仅仅这一晚就花费二十多万。
靓坤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谢。
像蒋天生这样的人怎会不知靓坤与大佬b之间的矛盾?只是他之前并未在意。
争斗?
这有什么关系呢?一个社团若总是安于现状,连争斗都没有,又如何能有活力?
蒋天生深谙掌控人心的艺术,深知一家独大的隐患。
作为洪兴龙头,他就像 ,需在各派势力间维持平衡,以防任何一方坐大而威胁自身地位。
他对大佬b和陈浩南颇为欣赏,大佬b重情重义,陈浩南能力出众且忠诚,这样的下属谁能不爱?但他欣赏的不仅是他们的才能,还有如何巧妙地利用他们。
尽管靓坤行事狂放、情绪多变,但不可否认,他才华横溢。
近年来,洪兴十二大堂主中,靓坤的表现最为突出,不少兄弟受惠于他,即便其他堂主也乐于求助。
然而,靓坤实力增长的同时,也带来了潜在风险——他正走向一家独大的境地。
对此,蒋天生必须采取行动。
与此同时,陈浩南逐渐崭露头角,大佬b因此如虎添翼。
蒋天生自然要给予机会,甚至有意捧红他。
这也是为何靓坤屡次针对陈浩南,蒋天生却始终力保的重要原因。
实际上,招揽霍曜加入洪兴,表面上是为了增强实力,实则更是为了平衡内部格局。
蒋天生希望霍曜与靓坤展开竞争,彼此制衡,从而让洪兴更加繁荣,同时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过,蒋天生并非一味打压靓坤,而是采取恩威并施的方式。
让他偶尔在某些事务上获利,就是一种激励。
若真想犒劳下属,他完全可以选择更舒适的地方,而不必特地跨海前往湾仔。
这一天上午,十一点半,蒋天生来到官记海鲜。
蒋天生、大佬b以及陈浩南、山鸡等人齐聚一堂,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从鱼翅到各种美味应有尽有,只等靓坤的到来。
大佬b和陈浩南等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可靓坤仍未现身。
一个小时之前,蒋天生便派人通知靓坤,约定十一点在官记海鲜共进午餐,可现在时间早已过去半小时,靓坤却依旧没有出现。
“咔嚓!”
胡茬满面的靓坤推开门,双手抱拳,连连道歉:“蒋生、b哥,真是抱歉,我来晚了。
该死的,都是那个 的女人害的,我说有事有事,她偏拉着我玩些有趣的事情,还问我行不行。
靓坤我能忍吗?当然要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洪兴的厉害。
教训完后,我就急匆匆赶来了,连牙都没刷,脸也没洗,眼屎都还在……蒋生,我没骗你吧。”
说话间,靓坤从眼角抠出一块东西,粘在手指上伸向众人展示。
众人都差点被他的举动恶心到。
陈浩南、山鸡、巢皮等小弟纷纷皱眉,但他们如今已学会低调,明白自己的身份远不及靓坤,大事上他们自然敢于与靓坤争论,但这种小事谁也不敢多言。
他们,还不够资格。
大佬b猛地拍案,愤怒地呵斥:“靓坤,你闹够了吗?来迟也就算了,你还想恶心得让蒋生连饭都吃不成?”
靓坤委屈地说:“b哥,你怎么这样想?我来迟了总要向蒋生解释,难道你要我什么都不说?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编个故事给他听?对不起,我不是那种人。”
最后,他挺起胸膛,表现出自己的坦率,惹得大佬b更加生气。
“好了。”
蒋天生微微一笑说道:“别吵了。
阿坤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老话说得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觉得这句话用在阿坤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靓坤双眼放光,得意地笑道:“哈哈,还是蒋生了解我。
虽然我靓坤没读多少书,但我总觉得蒋生说得对。”
笑着坐下后,靓坤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蒋天生瞥了一眼寸爆:“坐吧,今天不是开会,别那么拘谨。”
寸爆依旧站着,目光扫向已落座的靓坤。
靓坤冷哼一声,抬脚踹过去:“耳朵聋了吗?没听见蒋生的话?让你坐就坐下,别磨叽!”
寸爆轻笑,随即坐下。
蒋天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寸爆一眼,沉思片刻后鼓掌笑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吃饭。
我说过,这不是开会,别拘束,随便吃,不够再加。”
山鸡挥舞双筷,嬉笑:“蒋生,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蒋天生摆手:“千万别客气。”
“好嘞,开动!”
山鸡喊了一声,陈浩南、大天二等人跟着点头,纷纷大快朵颐起来。
众人边吃边闲聊。
蒋天生看向靓坤和大佬b:“阿坤、阿b,这里没外人,我就直说了。”
大佬b问:“蒋生,何事?”
蒋天生正色道:“你们之间的矛盾我都知道,但之前我没插手,因为我觉得洪兴要发展,每个人都得像狼,不能做羊。
既要对外竞争,也要对内较量。”
“大家都和睦固然好,但也会缺乏进取心。”
“你们斗一斗无妨,但要注意分寸。
小摩擦无所谓,但如果闹得太凶,让人笑话不说,还会给外人可乘之机,这是不行的,懂我的意思吗?”
大佬b轻哼一声,未作回应。
他心里想着都是靓坤惹的事,但他既然装起和事佬,自然不便多言。
靓坤瞪着眼睛反驳:“蒋生,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那天有人冒充臭口强挑拨我和b哥的关系,我已经澄清了,我和b哥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谁想拆散我们,就是自寻死路!若查明是谁干的,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还b哥清白。”
蒋天生不信靓坤的托词,转头对陈浩南吩咐:“浩南,敬阿坤一杯,道个歉。”
陈浩南虽心中不愿,却也只能遵从蒋天生的吩咐,如同大佬b一般,即便不情愿也必须执行。
他双手举杯,对靓坤说道:“坤哥,若我之前有何不当之处,还望您大人大量,不予计较。
我敬您一杯。”
随即一饮而尽。
“哎哟,何必如此认真?”
靓坤夸张地回应,举起酒杯摆手道,“别这样啦,阿南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蒋生喜欢靓仔曜,我也是一样看重你。”
“行了,既然蒋生发话,那就让过去的事情随这杯橙汁而去,一切恩怨一笔勾销。”
靓坤说完也是一口干尽。
至此,气氛才显几分真诚。
蒋天生微微一笑:“不错!我父亲常跟我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只要我们洪兴内部团结,即使有分歧,也不伤和气,我相信总有一天,洪兴会成为天下第一帮派!”
大佬b开口:“蒋生,看你今日似乎特别高兴?”
蒋天生点头:“确实,但我不是因为今日,而是从昨晚开始。”
靓坤激动地道:“b哥,忠信义堂的霸王龙昨晚大显神威,咱们洪兴即将迎来一位新堂主,不仅是蒋生,就连我都很兴奋。
蒋生,对吧?”
蒋天生轻笑:“在堂会上我说过喜欢靓仔曜,昨晚一见,更加欣赏。”
靓坤突然叹息:“蒋生,我必须坦白,其实我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开心。”
蒋天生疑惑:“哦?”
靓坤满脸愤慨:“大家都知道,我靓坤虽然行事疯狂,但赚钱能力一流。”
“这三年,洪兴十二大堂主,哪个比我赚得多?哪个交账比我多?”
“靓仔曜年纪轻轻就有头脑,随便做了本全港首份咸.湿杂志,赚得比我拍的咸.湿片还多,他一来,我岂不是只能屈居第二?谁愿意这样?”
尽管带有抱怨,但也夹杂着炫曜之意,且他说得生动幽默,众人忍俊不禁。
“阿坤,你的贡献大家心里有数,放心,洪兴不会亏待你。”
蒋天生心中畅快,多言了几句。
“靓仔曜聪明是公认的,但没料到他还这么大胆。
区区五百多人就敢和忠信义正面交锋,换成是我,我都不敢。
不过他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过于大胆。”
“胆子太大,已经超出了应有的界限。”
“我一直强调,无论是谦逊还是张扬,都要掌握分寸,无论超出还是不足,都无法长久立足。”
山鸡冷哼一声:“哼,他就是太狂妄,不懂江湖险恶。
若非蒋生出手,他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佬b笑着接口:“也正因他如此张扬,我们洪兴才有机会将其收服,这何尝不是好事?”
“自然算好事!”
蒋天生轻轻一笑。
靓坤满不在乎地说:“狂一点无妨,毕竟注定是我们洪兴的人。
蒋生中意的目标,哪个没能归入麾下?韩宾、太子,当年也是桀骜不驯,最后不还是乖乖臣服于蒋生?”
“只要他加入洪兴,蒋生自会点拨他。
区区一个飞仔,不足挂齿。”
就在这一刻——
砰!
包厢木门突然被外面的人用力撞开,众人无不惊跳。
靓坤正端着高脚红酒杯饮橙汁,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橙汁洒了一身。
他刚想破口大骂,可看清来者是十三妹后,强忍下来,嘟囔道:“十三妹,你这是闹哪样?我的西装可是阿玛尼,好几万呢,你赔得起吗?”
十三妹没有理会靓坤,严肃地看着蒋天生:“蒋生,倪家击垮忠信义,靓仔曜占领了尖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