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修仙界本该是云蒸霞蔚，如今却被一层灰扑扑的雾气笼罩。
蒯迪元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邪修巢穴，清羽门弟子的伤药味混着魔界残留的腐臭，在空气中凝成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南宫昭忽然驻足，手按剑柄望向北方：“你们闻见了吗？”
风里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像是铁锈浸在冰水里，冷得刺骨。蒯迪元攥紧封魔阵图，阵图在掌心发烫，与他腰间乾坤灵珠的温热遥相呼应。这种共鸣从未如此强烈，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深渊里睁眼。
“是魔气。”清羽门弟子脸色煞白，“比在清羽门灵石矿脉时更浓。”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裂开一道血红色的缝隙，无数黑色羽毛自缝隙中飘落，触地即化为蠕动的虫豸。蒯迪元挥袖震散虫群，却见远处山峦间腾起黑雾，隐约有狰狞面孔在雾中若隐若现。
“糟了，封印出事了！”他突然想起天工坊古籍中的记载，“上古封魔阵设在修仙界极北的‘锁魔渊’，难道……”
南宫昭剑穗剧烈颤动，指向血隙的方向：“走，去锁魔渊！”
三人骑着小电驴狂奔，沿途所见让人心惊——往日清澈的溪流变得漆黑如墨，游鱼翻着肚皮浮在水面；盛开的仙花瞬间枯萎，花瓣化作飞灰，露出花蕊中蜷缩的魔蝶；就连一向温顺的仙兽也红了眼睛，见人就咬，被南宫昭挥剑逼退时，口中竟喷出黑色火焰。
“封印松动了。”蒯迪元攥着马缰的手青筋暴起，“邪修巢穴被毁只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清羽门弟子咬着牙，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可我们明明摧毁了重塑魔尊肉身的石棺……”
“肉身不过是躯壳！”南宫昭突然指向天际——血隙正在扩大，隐约可见魔界的熔岩大地，“魔尊的神魂才是关键！邪修怕是早就将他的神魂碎片植入封印，如今借我们摧毁肉身之机，反而触发了神魂觉醒！”
锁魔渊到了。曾经云雾缭绕的深渊入口，如今悬着巨大的金色锁链，每一根锁链都在剧烈震颤，链身刻着的封魔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深渊底部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用巨锤砸门。
蒯迪元踏上前去，掌心按在锁链上，瞬间如遭雷击——锁链内部的灵力狂躁不安，像是被困千年的野兽，正疯狂撞击牢笼。封魔阵图自动展开，残片光芒与锁链符文共鸣，却只能勉强延缓符文熄灭的速度。
“不行，这样下去封印撑不过三日！”清羽门弟子跪在地，双手按在深渊边缘，“当年上古仙人为了封印魔尊，耗尽七大神器之力，如今……如今神器碎片散落三界，我们根本来不及集齐！”
南宫昭忽然抓住蒯迪元的手腕，将他拽到深渊边缘：“你看！”
黑雾中，隐约浮现出九个巨大的身影，正是曾经参与封魔的九位上古仙人虚影。他们的法器碎片化作流光，分别指向九个方向——人间、地府、修仙界，甚至包括天庭。
“这是……神器碎片的指引！”蒯迪元瞳孔骤缩，“原来七大神器并非全部损毁，而是散落在三界各地，由不同势力守护！”
清羽门弟子忽然指着西方：“那是……地府的方向！难道孟婆汤的异常，也是因为神器碎片之一藏在地府？”
南宫昭皱眉：“但天庭密令之事尚未解决，如今又要集齐神器碎片……”
话音未落，深渊中的撞击声突然停止。四周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血隙中的魔气如潮水般涌来。蒯迪元突然想起邪修首领临死前的话：“他说‘神魂早已’——难道魔尊的神魂碎片，早就附在神器碎片上？”
清羽门弟子脸色惨白：“也就是说，我们每集齐一块神器碎片，就等于帮魔尊修复一分神魂？”
“不，还有转机！”蒯迪元展开阵图，金色纹路与锁链符文重叠，“上古仙人留下的阵图不止是封印，更是钥匙。只要在魔尊神魂完全修复前，用阵图将其引入神器碎片，就能再次封印！”
南宫昭握住他的肩，目光如炬：“但我们需要时间，更需要各地势力的配合。尤其是天庭——如果内奸还在，他们定会阻挠我们。”
蒯迪元望向血隙中翻涌的魔气，想起在地府见过的亡魂惨状，想起仙界弟子被操控时空洞的眼神，忽然转身望向南方：“那就先去人间。神器碎片中，有一块落在凡人王朝，由历代帝王秘密守护。我曾在往生帖中见过记载，或许……”
“我陪你去。”南宫昭道，“清羽门弟子伤势太重，先回清羽门养伤，通知修仙界各门派封锁魔气溢出点。”
清羽门弟子挣扎着起身：“我没事！我……”
“这是命令！”南宫昭难得沉下脸，“保护修仙界子民，同样是重要任务。”
目送清羽门弟子离去，蒯迪元骑上小电驴，却在低头时看见自己手背青筋暴起，隐约有黑色纹路闪过——那是在邪修巢穴中，被魔气灼伤的痕迹。他慌忙扯下袖子盖住，却听见南宫昭低声道：“你的伤……”
“无碍。”蒯迪元握紧车把，“等解决了魔尊，我自会处理。”
车轮碎一地魔蝶，两人朝着人间方向疾驰而去。身后，锁魔渊的锁链又熄灭了一道符文，深渊底部传来低沉的笑声，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催命曲。
蒯迪元知道，这一次，他们真的没有退路了——要么在三日内集齐神器碎片，要么眼睁睁看着魔尊降临，三界沦为炼狱。
而他，绝不能让后者发生。
“南宫昭，”他忽然开口，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如果我……如果我有什么意外，答应我，一定要完成封魔。”
南宫昭眼中倒映着蒯迪元坚定的神色，忽然露出一丝苦笑：“别说傻话。我们还要去天庭揪出内奸，还要回地府喝孟婆汤——这次，我请你。”
蒯迪元一愣，继而笑出声。笑声驱散了些许阴霾，他一加油门，小电驴“嗡”的一声，朝着血红色的暮色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