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药王谷的事已经过去了五个月。这日,蒯迪元踩着醉仙楼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往上走时,腰间的冰魄珠突然轻轻震颤。三楼最里间的檀木门缝里渗出缕缕青烟,混着龙涎香的气息缠绕上他的靴尖。
\"可算把您盼来了。\"王掌柜从屏风后转出来,袖口沾着几点朱砂,手里托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那罗盘指针正疯狂打着转,在蒯迪元靠近时\"咔\"地定住,直指他背上那个灰扑扑的快递箱。
窗外的酒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扫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蒯迪元解下背带的手顿了顿——往常这时候,楼下早该飘来酱肘子的香气,可今日大堂寂静得能听见后厨水滴坠入腌菜缸的声响。
\"匿名加急件。\"王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从博古架暗格里捧出个半人高的木匣。匣面雷纹交错,隐约能瞧见焦黑的树皮纹路,只是那纹路走向颇为古怪,倒像是无数只闭合的眼睛。
冰魄珠在蒯迪元掌心泛起霜花,他屈指轻叩匣面:\"千年雷击木?\"
\"嘘!\"王掌柜突然走到窗边张望。楼下巷子里有个戴斗笠的挑夫经过,扁担两头竹筐里探出几丛紫叶兰,花瓣上凝着清晨的露水。
蒯迪元的指尖抚过木匣边缘,忽然顿住。在雷纹与雷纹的间隙里,有些暗红色的粉末正在簌簌掉落,混着某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装作不经意地抹了一点在指腹,冰魄珠立刻爬出一道蜿蜒的霜痕,将那点粉末冻成颗殷红的冰粒。
\"运费按三倍算。\"王掌柜的嗓音发紧,从袖中抖出个锦囊,里头装着十二颗上品灵石,\"收货人是仙盟鉴宝阁三长老,要赶在未时前送到。\"
窗外忽然传来翅膀扑棱声,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窗台。王掌柜解下鸽腿上的竹筒时,蒯迪元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沾着些靛蓝色碎屑——和三天前在青蚨岭遇到的噬灵虫体液颜色一模一样。
\"且慢。\"蒯迪元按住木匣上即将合拢的铜锁,\"按规矩,匿名件得开箱验货。\"
王掌柜的额角渗出细汗,正要开口,木匣内部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那声音像是有人隔着棺材板敲击,震得匣面雷纹微微发亮。冰魄珠瞬间暴起寒芒,在匣面凝出个扭曲的\"危\"字。
气氛有些压抑,两人同时缓缓后退半步。蒯迪元只感觉后颈处一阵异样,此刻竟如被火灼烧一般,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就在这刺痛蔓延的瞬间,他的视线有些恍惚,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虚幻起来。他似乎看见眼前那原本静静立在一旁的雷击木,在摇曳的烛光下,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那一道道原本看似普通的木纹,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开始缓缓蠕动起来。它们相互交织、缠绕,就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在进行着复杂而有序的队列变换。渐渐地,这些蠕动的木纹竟重组在一起,慢慢地拼成了一个半闭的眼睑模样。那眼睑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微微开合间,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秘密。
蒯迪元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然而,当他再定睛去看时,那刚刚还栩栩如生的半闭眼睑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纹路又恢复了寻常雷击木的模样,仿佛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您就当帮老朽这个忙。”就在蒯迪元还沉浸在刚才那奇异景象中时,一直站在对面的王掌柜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王掌柜的掌心湿冷,就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那股寒意透过皮肤,让蒯迪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王掌柜满脸焦急,眼中满是祈求之色,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说道:“上个月小儿误入万毒窟,若不是您送的解毒丹,怕是早就没了性命...”
话没说完,楼下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蒯迪元侧耳细听,隐约捕捉到利器破空的锐响。他反手将木匣塞进快递箱,箱体接触雷击木的瞬间,内衬的天蚕丝突然收紧,发出琴弦绷直的嗡鸣。
\"未时三刻,仙盟西侧门。\"王掌柜往他怀里塞了包灵石,\"就说...就说是醉仙楼进的香料。\"
蒯迪元转身时,瞥见博古架上的铜镜映出诡异画面——他背上的快递箱正在缓慢膨胀,箱角铁皮被撑得微微变形,那些焦黑的木纹如同活物般在箱面游走。冰魄珠表面凝出一层薄霜,在镜中折射出幽幽蓝光。
跨出醉仙楼门槛时,他假装被门槛绊了下,快递箱顺势擦过门边的石狮子。狮爪上挂着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铃舌撞击内壁迸出几点火星,落在青石板上烧出焦黑的虫形痕迹。
古老街道上,蒯迪元身影匆匆。当他拐过街角的那一刹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街边胭脂铺那明亮的铜镜之上。他借着这铜镜的反光,快速地向后回望。
此时,远处醉仙楼那三层高的楼阁在热闹的街市中显得格外醒目。三楼那扇半掩的窗户后面,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映入蒯迪元的眼帘,正是王掌柜。王掌柜满脸通红,像是被酒意完全笼罩,他正举着一个古朴的青铜酒樽,那酒樽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只见他将酒樽猛地往眼里倒着什么东西,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蜿蜒的小蛇,顺着他那皱纹纵横、犹如干涸河床般的脸颊缓缓流下,最终流进了他那宽松的衣领之中。那液体所过之处,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
而此刻,蒯迪元的快递箱中,那看似普通的木匣却不安分起来。“砰”的一声闷响,如同沉闷的战鼓在寂静的夜中敲响,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蒯迪元心中一惊,低头看去,只见那快递箱原本紧闭的锁扣,此刻竟然直接被震开了半寸。一条细小的缝隙出现在眼前。
蒯迪元连忙伸手去按那锁扣,想要将这不安分的木匣重新锁住。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箱体的瞬间,一种黏腻的触感传来,就像是摸到了刚从深海中捞出的章鱼触手,滑腻而又带着一丝诡异。与此同时,他能明显感觉到箱体的温度正在急剧升高。原本柔软光滑的天蚕丝内衬,此刻已经烫得惊人,仿佛能直接烙饼。他的手指刚一触碰到天蚕丝,就像被火灼伤一般,迅速缩了回来,指尖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蒯迪元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木匣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为何会如此怪异?那醉仙楼的王掌柜又在搞什么鬼?一连串的疑问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担心周围会突然出现什么危险。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但在他眼中,每个人都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握紧了手中的木匣,尽管那滚烫的温度让他的手掌生疼,但他知道,这个木匣绝对不能轻易放弃。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疑惑,继续朝着前方走去,而那木匣中时不时传来的闷响,就像一声声催命符,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
他闪身躲进巷子阴影里,刚掀开箱盖就僵住了。原本精心包裹的雷击木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最粗的那道裂痕中央,赫然嵌着半片染血的指甲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