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海鲛人码头,夜晚的海面被无数夜光藻覆盖,它们在船桨的搅动下,如同一群幽蓝的精灵,轻盈地舞动着,泛起层层涟漪。这些涟漪在月光的映照下,宛如梦幻般的蓝色绸缎,随风摇曳。
蒯迪元站在码头上,手中摩挲着一枚龟甲信使令牌。这枚令牌的金属表面,残留着上回海战的咒印焦痕,仿佛在诉说着那场激烈战斗的故事。
近十日来,共潮航道的商船遭遇袭击的频率陡然增加,这让蒯迪元忧心忡忡。他打开手机,查看受损货物的清单,长长的文档让人触目惊心。北海运往人间的冰棱灯,半数已经碎裂,南海的炎阳珊瑚苗也被咒印腐蚀得面目全非,就连西海的鲛人纱,也不知为何沾上了噬灵黑雾,变得黯淡无光。
“第七批遇袭商船的幸存者证词都在这里。”敖清将贝壳状的全息记录仪推过来,银蓝色鳞片在码头灯光下泛着冷光,“所有船员都提到,袭击发生前,货舱里出现过‘突然降温’和‘硫磺异味’——这是海妖咒印的典型特征。”她忽然顿住,发间的砗磲发簪轻轻颤动,“但诡异的是,每次遇袭时,护航的海龙卫都声称没发现任何异常。”
龟甲令牌突然发烫,龙纹在黑暗中浮现出血色纹路。蒯迪元想起老贝壳学徒临终前的警告:“海妖议会的根须,比暗影藤更深。” 他望向远处正在装卸货物的商船,人类水手与海族搬运工彼此点头致意,表面的和谐下,却像藏着随时会爆发的暗雷。“我们得亲自去查。”他握紧令牌,“用幻形术混进商队,就像当初在黑市那样。”
敖清的尾鳍在沙地上划出急促的弧线,星泪珠光芒微微闪烁:“太危险了。现在的海妖余孽精通‘噬灵伪装咒’,能完美复制任何生灵的气息......”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想起上次战斗中被咒印侵蚀的鳞片,至今仍隐隐作痛。但当她看见蒯迪元眼中的坚定,终究轻轻点了点头,指尖亮起月澜水晶的微光,“我和你一起去,西海的幻术能干扰咒印感知。”
三天后的黄昏,一艘开往人间的商船甲板上,两个新面孔引起了短暂的注意。“张二货”——人类模样的蒯迪元扛着货箱,避水金晶罩伪装成普通的防水斗篷;“阿蓝”——化作人类少女的敖清抱着账本,发间的星泪珠藏在编织发辫里。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向货物堆积如山的底舱。
腐臭的硫磺味扑面而来。蒯迪元的呼吸停滞在喉咙——他看见本该存放北海冰棱灯的木箱缝隙里,渗出墨绿色的黏液,那是蚀骨咒腐蚀过的痕迹。“这些箱子......”他压低声音,指甲掐进木箱,木屑中果然混着海妖特有的幻形鳞,“根本不是在运输途中遇袭,而是从装货时就被动了手脚。”
敖清的指尖划过货箱编号,月澜水晶的光芒突然剧烈震颤:“编号尾缀是‘dh-7’,和前六批遇袭商船的货物来源一样——都是东海的‘澜海商行’。”她突然抓住蒯迪元的手腕,银蓝色眼睛瞬间睁大,“你闻,这个角落的咒印气息......和袭击老龙王的一模一样。”
脚步声从舱口传来。蒯迪元本能地将敖清护在身后,却见走进来的是个戴着斗笠的“人类商人”,怀中抱着贴满咒印符箓的陶罐。那人掀开斗笠的瞬间,两人瞳孔骤缩——是本该在海战中死去的海妖议会长老,他的皮肤虽然维持着人类形态,脖颈处却爬满紫色的咒印脉络。
“没想到吧,共潮航道的守护者。”海妖长老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陶罐在他掌心发出诡异的嗡鸣,“当你们忙着追查明面上的袭击,我们早就在商队里安插了‘自己人’。”他突然将陶罐摔向地面,墨绿色的咒印雾气瞬间弥漫整个底舱,“看着吧,这些伪装成货物的‘咒印炸弹’,会让共潮航道变成深海的坟场!”
敖清的月澜冰封阵应声展开,银蓝色的灵力网勉强拦住扩散的雾气。蒯迪元的龟甲令牌爆发出强光,却在接触咒印的刹那被腐蚀成黯淡的灰色。他听见甲板上传来混乱的尖叫,人类船员与海族水手突然互相攻击——他们的眼瞳里,都泛起了海妖咒印特有的紫色光芒。
“是‘幻心咒’升级版!”敖清的灵力护罩出现裂痕,她的尾鳍在人类形态下无法发力,只能用身体挡住飞向蒯迪元的咒印弹,“他们用货物当载体,把咒印混入每一个接触者体内......”她的星泪珠光芒变得微弱,“迪元,快通知龙王们......”
爆炸声震碎了船舱玻璃。蒯迪元抱着昏迷的敖清冲出底舱,看见商船在咒印的侵蚀下逐渐倾斜。海面上,更多挂着“澜海商行”旗号的船只亮起了骷髅图腾的信号灯——这根本不是偶然袭击,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却发现所有通讯频道都被咒印干扰,只来得及发出一条未完成的消息:“内鬼......澜海......”
归墟方向传来熟悉的震颤。蒯迪元望向黑暗深处,龟甲令牌突然发出最后的悲鸣。他终于明白,海妖余孽从未放弃——他们藏在最光明的地方,用最温柔的伪装,编织着毁灭共潮的罗网。而他怀中的敖清,鳞片正在咒印侵蚀下片片剥落,星泪珠的光芒,也如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
“坚持住。”他贴着她的耳畔低语,避水金晶罩的火焰纹路重新燃起,“我不会再让你受伤......这次,我要把所有暗流,都晒在阳光下。” 商船在身后沉没,他抱着她游向最近的渔村灯塔,手机屏幕在海浪中忽明忽暗,未发送的消息像一把悬在心头的剑,而远处的深海,更多的阴谋正在黑暗中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