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幕布,将废弃工业区的仓库区裹得严严实实。
裴玄澈的指节抵在货车方向盘上,虎口处还沾着方才和黑衣人扭打时蹭上的血渍,混着油箱里溢出的汽油味,在鼻端熏出刺辣的灼烧感。
\"还有多少油?\"他侧头问副驾的陆总。
后者正扯下西装外套,用袖口去蘸从油箱裂缝里漏出的汽油,动作间露出腕间百达翡丽的表链,在昏黄的车灯下泛着冷光。
\"够浇半圈。\"陆总将浸透汽油的外套甩给后座的顾小北,\"那小子刚才翻仓库时捡的打火机还在吧?\"
顾小北蜷缩在座椅里咳嗽了两声,苍白的指尖却稳稳攥着那个金属打火机——是他们三小时前被围堵进仓库时,裴玄澈在积灰的货架上摸到的。
当时沈扶黎正被两个黑衣人拽着胳膊往门外拖,他抄起货架上的铁管砸过去,余光瞥见这枚打火机躺在碎玻璃堆里,鬼使神差地收进了口袋。
此刻沈扶黎坐在裴玄澈身侧,安全带勒得她锁骨生疼。
她伸手按住他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他掌纹里的血痂渗进来:\"阿澈,我信你。\"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铁丝,瞬间烫穿了裴玄澈紧绷的神经。
他想起三日前的热搜——#沈扶黎插足影后婚姻#的词条挂在文娱榜第一,配图是合成的模糊照片,而始作俑者埃里克正坐在直播镜头前假模假样地\"爆料\"。
直到顾小北黑进对方服务器,才发现所有黑料都指向埃里克名下那家已经破产的影视公司,而对方这三个月来一直在买通狗仔、雇佣水军,甚至买通了沈扶黎助理的前男友偷手机。
\"他们要毁了你。\"裴玄澈当时捏着顾小北递来的证据链,指节泛白。
沈扶黎却歪头笑,发梢扫过他喉结:\"所以裴影帝要帮我报仇呀?\"
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
埃里克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被他围堵在废弃仓库的\"猎物\",会是裴家那位跺跺脚能让金融圈抖三抖的掌权人。
陆总带来的商业团队已经冻结了埃里克在海外的七个账户,顾小北的病毒正在啃噬对方的网络防线,而裴玄澈要做的,是带着沈扶黎从这十辆装甲车和上百黑衣人的包围里杀出去。
\"准备。\"裴玄澈低喝一声。
陆总推开车门,顾小北紧随其后,两人像两道黑影扎进夜色里。
沈扶黎看着后视镜里他们猫腰绕到货车后方的身影,突然伸手拽住裴玄澈后颈的发——那是她标记他的方式,每次紧张时都会做。
\"疼么?\"她轻声问。
裴玄澈反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更疼。\"
远处传来脚步声。
黑衣人举着强光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像无数条毒蛇吐着信子逼近。
裴玄澈的拇指摩挲着打火机的金属外壳,听着陆总在对讲机里说\"到位\",顾小北的咳嗽声混着电流音:\"汽油圈半径五米,覆盖装甲车前轮位置。\"
\"三。\"
\"二。\"
\"一!\"
裴玄澈猛地推开车门冲出去,打火机\"咔嗒\"一声迸出火星。
汽油遇火即燃,橙红色的火舌瞬间窜起两米高,将货车周围的地面烧成一片火海。
黑衣人被热浪逼得连连后退,几个离得近的惨叫着拍打着烧起来的裤脚,强光手电掉在地上,光斑在墙上乱晃,照出埃里克那张扭曲的脸——他正站在最前头的装甲车车顶,西装革履,像只择人而噬的秃鹫。
\"冲!\"裴玄澈吼了一嗓子,转身跳回驾驶座。
沈扶黎已经系好安全带,指尖掐进他大腿:\"撞左边第三辆!
顾小北说那辆的液压杆被做过手脚!\"
货车的引擎发出闷吼。
裴玄澈踩下油门的瞬间,沈扶黎看见他眼尾的红痣在火光里跳动——那是她去年生日时,用口红给他点的,说这样\"看起来凶一点,像要咬人的小狼狗\"。
现在这颗红痣衬得他眼底的冷光更盛,哪里是小狼狗,分明是被激怒的雄狮。
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货车车头狠狠撞上装甲车侧面,沈扶黎被甩得撞在车门上,却死死抓着裴玄澈的胳膊不肯松手。
陆总不知何时爬上了装甲车顶部,用扳手砸着观察窗;顾小北则蹲在另一辆装甲车下,往传动系统里塞着什么——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他藏在鞋底的微型炸弹。
\"再撞一次!\"陆总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响,\"他们的通讯被我黑了,现在是乱的!\"
裴玄澈倒车,打方向盘,货车在空地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沈扶黎看着仪表盘上的时速表飙到六十,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裴玄澈为了帮她抢回被抢走的小提琴,也是这样红着眼眶,用自行车载着她撞开三个小混混。
那时他说:\"阿黎别怕,我在。\"现在他说:\"抓紧。\"
第二撞比第一撞更狠。
装甲车的钢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右侧的车轮被撞得歪向一边。
黑衣人终于反应过来,举着防暴盾试图包抄,但火势还在蔓延,灼热的气浪让他们的动作慢了半拍。
\"快!\"顾小北的声音带着破音,\"我撑不住病毒反噬了,最多还能锁他们三十秒——\"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扶黎心头一紧,正要开口,裴玄澈突然猛地打方向盘,货车擦着一辆装甲车的车头冲过去,后视镜里瞥见顾小北被陆总拽着滚进路边的排水沟,这才松了口气。
\"还有十辆。\"裴玄澈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但他们的阵型乱了。\"
沈扶黎突然倾身吻上他侧脸。
胡茬扎得她嘴唇发痒,却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做什么?\"
\"奖励你。\"她笑着帮他擦掉额角的汗,\"我家裴影帝开车的样子,比拿影帝奖杯时还帅。\"
裴玄澈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座椅传过来。
就在这时,货车前挡风玻璃突然映出一道黑影——埃里克不知何时跳上了前方装甲车的车顶,手里的枪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阿澈——\"
沈扶黎的惊呼被枪声打断。
子弹擦着裴玄澈耳畔飞过,在驾驶座后方的玻璃上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裴玄澈猛地打方向盘,货车剧烈颠簸着避开第二枪,沈扶黎被甩进他怀里,却在看清埃里克表情的瞬间寒毛倒竖——那男人的嘴角咧到耳根,像个被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枪管稳稳对准了裴玄澈的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沈扶黎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听见货车引擎的轰鸣,听见远处陆总喊\"小心\"的尾音被风声撕碎。
她抬头看裴玄澈,他的瞳孔里映着埃里克的影子,却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勾起一个近乎温柔的笑。
\"阿黎,闭眼。\"他说。
沈扶黎没闭眼。
她看着埃里克扣动扳机的手指,看着那抹寒芒在火光里划出致命的轨迹,看着裴玄澈踩下油门的动作带起一阵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得乱飞。
下一秒,货车的前灯突然爆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埃里克的枪响了,却偏了半寸——裴玄澈在最后关头侧过身,用自己的背挡住了沈扶黎。
金属撞击声、玻璃碎裂声、人群的惊呼声混作一团。
沈扶黎被安全带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却死死抓着裴玄澈的衬衫。
他的后背滚烫,带着血的温度,却在她耳边低低说:\"别怕,我们到家了。\"
但他们还没到家。
埃里克的枪还指着裴玄澈,子弹还悬在半空,废弃工业区的夜色里,一场更激烈的对决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