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电流击穿空气的声响比惊雷更刺耳。
裴玄澈在电流窜过脚边的刹那,手臂猛收将沈扶黎拽进怀里,另一只手横着扫过顾小北后背,三人撞进金属货架后方时,他的肩窝还抵着陆总的后腰——这是他能护住所有人的极限位置。
“都别碰金属!”他声音沉得像淬了冰,后背贴着锈迹斑斑的货架,能清晰感觉到电流通过金属时震得钢板嗡嗡作响。
沈扶黎的发尾扫过他下颌,带着她惯用的白茶香,在焦糊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顾小北扶着货架边缘的手在抖。
他苍白的指节抵着金属,喉间溢出半声压抑的咳嗽。
自从三个月前为了黑进裴明远的海外账户连续熬了七十二小时,他的心脏就总像被人攥着揉。
此刻他额角全是冷汗,却还在快速敲击随身携带的黑色平板,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泛青:“主电源在二楼配电间,线路老化得厉害……”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咳,平板差点摔在地上。
裴玄澈单手接住平板,另一只手扣住顾小北后颈,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陆总已经扯下西装外套垫在顾小北膝头,这位向来西装革履的金融大鳄此刻蹲在地上,指尖搭在顾小北腕间数脉搏:“心跳一百三,不能再耗了。”
“足够。”顾小北扯出个苍白的笑,伸手抹了把嘴,指腹沾着淡红色。
他快速划动屏幕,定位点在平板上闪烁成红点,“短路主线路需要精准电击,老裴你看——”他指向厂房顶部,几根裹着黑胶的电缆正垂在配电间窗口上方,“那些电缆外层绝缘皮早烂了,你要是能砸断其中一根,电流倒灌进主线路……”
“会炸吗?”沈扶黎突然出声。
她仰着头看那些摇摇晃晃的电缆,发间碎钻发夹在电流余光里闪了闪。
裴玄澈低头,正撞进她湿漉漉的眼睛。
刚才躲避时她的发带散了,几缕碎发贴在汗津津的额角,倒比平时更添几分鲜活。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最多断电三分钟。”
“那够吗?”
“够。”他说得笃定。
同一时间,三公里外的公寓里,沈扶黎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
她刚卸了半张脸的妆,看到屏幕上陌生号码发来的定位时,手指顿了顿。
定位精确到废弃印刷厂的第三车间,附带一行字:“裴玄澈在这,想救他就来。”
浴室里还响着水声——助理小棠刚烧了热水,说要给她泡玫瑰澡缓解拍广告的疲惫。
可此刻沈扶黎连妆都顾不得卸完,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跑。
她在玄关处顿了顿,又折回客厅,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个银色U盘——那是她以网络歌手cici身份攒下的人脉,里面存着能调动本地警队关系的加密文件。
“小棠!”她敲浴室门,“联系张队,就说沈扶黎求他调特别行动组去印刷厂,越快越好。”
“黎姐?你不是说今天推了所有工作吗?”小棠裹着浴袍冲出来,“是不是裴先生那边出事了?我跟你一起——”
“不用。”沈扶黎已经套上马丁靴,发尾还沾着卸妆油,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留在这处理U盘,我去现场。如果半小时后我没消息,就把资料传给张队。”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如果是陷阱……那也是他们低估了我沈扶黎。”
厂房内,裴玄澈已经摸到根断裂的铁棍。
铁棍末端还沾着锈,他握在手里试了试重量,转头看向陆总:“护好小北和阿黎。”
沈扶黎突然拽住他手腕。
她的指甲在他腕骨上掐出月牙印:“我跟你一起。”
“不行。”
“裴玄澈。”她踮脚,在他耳边快速说,“你刚才用身体替我挡电流时,我数到你心跳漏了一拍。现在该我了。”
裴玄澈的呼吸顿了顿。
他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突然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数到三,跑。”
“一——”
“二——”
“三!”
铁棍带着风声砸向最粗那根电缆的瞬间,沈扶黎跟着他冲了出去。
电流擦着她脚踝窜过,焦味烫得她鼻腔发酸,可她盯着裴玄澈绷紧的后背,只觉得连心跳都跟着他的动作起伏。
“咔嚓——”
金属断裂声混着电流炸响。
整座厂房的灯光在刹那间爆成碎片,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裴玄澈反手扣住沈扶黎的手,掌心全是汗,却握得死紧:“跟紧我!”
他们在黑暗里狂奔,能听见陆总背着顾小北的脚步声,能听见金属货架在电流冲击下倾倒的轰鸣。
等视线稍微适应黑暗时,众人已经冲到了控制室门口——但迎接他们的不是门把,而是半人高的钢门,冷硬的金属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操。”陆总把顾小北轻轻放在地上,伸手去推钢门,“这门至少有五百斤。”
“我来。”裴玄澈扯下外套裹住手,试着掰门缝。
他手臂青筋暴起,沈扶黎能看见他后颈的肌肉在跳动,却连门缝都没撼动半分。
“有密码锁。”顾小北突然说。
他靠着墙,平板屏幕的光映得他脸色发青,“但加密方式……是我去年教给裴氏技术部的。”他指尖快速敲击,“三秒后解锁——”
“砰!”
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方特别行动组,请立即放下武器!”
外头的喊话声像一把重锤,砸开了所有紧张。
沈扶黎望着钢门上方的透气窗,能看见手电筒的光在晃动。
她突然笑出声,转头对裴玄澈说:“我就说,我沈扶黎找的救援,从来不会迟到。”
钢门在警方的液压钳下缓缓打开时,控制室里空无一人。
沈扶黎的高跟鞋踩过满地碎纸,在角落的办公桌上发现一张泛黄的纸条。
纸页边缘烧着焦痕,中间画着个诡异的符号——像是蛇吞尾,又像是两个交叠的箭头。
“财团的标志。”裴玄澈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他的手指抚过那符号,指节泛白,“裴明远提到的财团,用的就是这个。”
“他们跑了?”陆总检查完通风管道,皱眉道,“连脚印都没留。”
顾小北的平板突然发出蜂鸣。
他扫了眼屏幕,苦笑着推眼镜:“监控被清空了,电力系统也被格式化。看来对方早有准备。”
沈扶黎转身,看见裴玄澈望着窗外的侧脸。
晨光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照进来,在他眼尾投下阴影。
她走过去,将纸条折好放进他西装内袋:“下次,我们会抓住他们的。”
他低头看她,眼神慢慢软下来。
伸手替她擦掉脸上沾的灰:“刚才谁的救援?”
“张队欠我个人情。”她歪头笑,“毕竟上次cici给警队写的那首《藏蓝》,可是拿了金曲奖。”
外头传来脚步声。
几个警察走进来,为首的中年男人冲沈扶黎点头:“沈小姐,现场我们已经封锁,不过……”他顿了顿,“没找到可疑人员。”
裴玄澈的手指在身侧蜷了蜷。
他望着警察们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沈扶黎发间未卸干净的妆,突然低头在她耳边说:“阿黎,下次再遇到这种事——”
“嗯?”
“换我等你。”
沈扶黎笑出了声。
她踮脚吻他唇角,晨光里,两人交叠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直到深夜,警方的搜查报告放在裴玄澈办公桌上时,他才发现那行被红笔圈出的结论:“废弃工厂内未发现神秘人物踪迹,所有电子设备均被彻底销毁。”
他捏着报告的手指微微发紧。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他西装内袋鼓起的位置——那里躺着那张画着诡异符号的纸条。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扶黎端着热牛奶走进来,发间还沾着刚洗过的水珠:“还在看?”
“嗯。”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阿黎,他们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我知道。”她把牛奶放在桌上,反手圈住他腰,“但我们也不会。”
月光漫过两人交握的手。
裴玄澈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想起厂房里那瞬间的黑暗——可黑暗之后,总会有光的。
而这一次,他们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