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黎的指尖在接听键上微微发颤。
电话里那道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沙哑嗓音像根细针,顺着耳膜直扎进心脏——她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太阳穴突突作痛。
裴玄澈的手臂在她腰间骤然收紧,松木香混着淡淡硝烟味裹住她。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原本温软的晨光里,瞳孔却缩成危险的细线:“开免提。”
“沈小姐,裴先生,恭喜你们赢了第一局。”蛇信子般的呼吸声再次响起,“但游戏,才刚刚开始。”
“咔嗒”一声,沈扶黎的指节因用力发白。
她猛地挂断电话,手机屏幕在掌心烫得惊人。
转头时,看见裴玄澈喉结滚动,指腹轻轻摩挲她发顶——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扶黎。”他声音低哑,拇指抹过她泛红的眼尾,“别怕。”
陆总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身后。
这位金融大鳄西装裤脚还沾着晨雾的水痕,却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指节叩了叩救护车的金属门框:“需要我调卫星定位吗?”
“不用。”沈扶黎深吸一口气,从随身小包里摸出平板。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发尾扫过裴玄澈的下巴,“我有更直接的办法。”
裴玄澈没问她怎么会黑客技术——他早该想到,那个能把防狼喷雾改装成麻醉弹的姑娘,怎么可能只有一副好嗓子。
他退后半步,替她挡住清晨的风,目光却始终黏在她微抿的唇上。
林修被押在警车里,隔着铁窗冷笑。
刚才被推进去时撞青的颧骨泛着紫,此刻却像条嗅到血腥的蛇:“真正的……”
“闭嘴。”裴玄澈突然转身,指节敲了敲警车玻璃。
林修的话卡在喉咙里,被他眼底的冷意冻成冰碴。
“扶黎,查出来了吗?”陆总俯身看平板,镜片上蒙了层白雾。
沈扶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耳麦里传来代码碰撞的蜂鸣——这是她自制的追踪程序在和对方防火墙较劲。
额角渗出细汗,她突然低笑一声:“找到了。”
平板蓝光映得她眼尾发亮:“Ip地址跳了七道代理,但最后落在城西废弃棉纺厂。”她调出卫星地图,用指尖戳了戳那个锈迹斑斑的仓库标志,“三年前破产的纺织厂,地下有五层人防工事,最适合藏脏东西。”
裴玄澈摸出手机,快速按了串号码。
电话接通时,他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老陈,我需要你派两个记者去城西棉纺厂。伪装成拍废墟的摄影爱好者,重点拍后巷的货车痕迹。”
“明白。”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困意,但立刻应下,“半小时内到。”
陆总已经掏出钢笔,在救护车的登记本背面唰唰写着什么。
他推了推眼镜:“我让助理查棉纺厂的产权变更记录。如果是新势力接手,他们的资金链肯定有漏洞——”他突然停笔,抬头时眼里闪过算计,“裴总,需要我在股市上压他们一把吗?”
“先不急。”裴玄澈扯了扯领带,目光扫过沈扶黎泛白的指尖,“我们需要确认对方目的。”
林修突然在警车里拍窗。
他的手铐撞在铁栏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喂!我知道棉纺厂!”
裴玄澈皱眉走过去,俯身凑近车窗:“说。”
“暗影联盟的老巢。”林修舔了舔嘴角的血,“三年前他们搞毒品走私,后来被清算了一批,但核心还在。”他的眼神突然阴鸷起来,“那个声音……是他们的二当家,外号‘毒蛛’。”
“为什么现在跳出来?”沈扶黎抱着平板走过来,发梢还沾着通风管道里的铁锈,“你们之前的行动,和他们有关?”
林修没回答。
他盯着沈扶黎身后的裴玄澈,突然笑出声:“裴大少,你妈在医院住得可还安稳?”
裴玄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一拳砸在车顶上,金属变形的声响惊飞了几只麻雀。
沈扶黎立刻抓住他的手腕,能摸到他血管里翻涌的怒涛:“阿澈,别中激将法。”
“扶黎说得对。”陆总把写满数字的纸页折好,“我们现在需要分兵。裴总去医院接裴夫人,扶黎和我查棉纺厂,林修……”他瞥了眼警车,“暂时留着当活地图。”
“不行。”裴玄澈甩开沈扶黎的手,却反手握住她的指尖,“我要和扶黎一起。”
“阿澈。”沈扶黎踮脚吻了吻他唇角,“你妈才是他们的软肋。”她指腹蹭过他眉骨,“我保证,我会带着陆总躲在记者后面,等你。”
裴玄澈喉结动了动,最终捏了捏她的后颈:“半小时,必须给我发定位。”
“好。”
警笛声渐远时,沈扶黎的平板突然震动。
是裴玄澈发来的消息:“到了医院,妈在吃护士喂的粥。”后面跟着张照片,裴夫人发梢微乱,却笑得像个孩子。
她刚回了个“好”,陆总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电话,脸色逐渐凝重:“记者到了?发现什么?”
沈扶黎凑过去,听见电话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混着潮湿的霉味:“后巷有新鲜的车辙印,轮胎纹路是重型卡车……等等!”记者突然压低声音,“有穿黑西装的人过来了!我们假装拍枯树……”
“咔嗒”一声,通话断了。
陆总立刻拨回去,提示音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沈扶黎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操作,定位记者的手机——信号停在了棉纺厂东南角,然后彻底消失。
“他们被发现了。”她声音发紧,“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陆总扯掉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我的车就停在路口。”
沈扶黎把平板塞进小包,转身时看见林修还在警车里盯着她。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两个字——“小心”。
她没来得及细想,陆总的手掌已经按在她后背上:“走。”
两人刚走到路口,沈扶黎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掏出一看,是条没有备注的短信:“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放弃抵抗吧。”
晨风掀起她的发尾,短信提示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陆总凑过来看,镜片后的目光沉如深潭。
沈扶黎抬头看向棉纺厂方向。
晨雾早已散尽,废弃的烟囱像根黑黢黢的手指,直指苍穹。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远处传来的犬吠——那是他们即将踏入的,未知的战场。
裴玄澈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声音里带着未消的焦急:“到哪了?”
沈扶黎把手机贴在耳边,望着那座笼罩在阴影里的工厂,轻声道:“快到了。”
她没说短信的事。
但她知道,裴玄澈一定能从她的停顿里,读出空气里弥漫的、越来越浓的危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