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霞顺着哥哥的目光望去，看到那位站在走廊尽头的青年时，银白色的刘海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认出了那张脸——电视围棋节目中偶尔会出现的身影，程立九段。
但她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比起陌生的职业棋士，此刻她更在意的是难得来现场看自己比赛的哥哥。
“哥，我们去吃那家新开的甜品店吧。”月霞轻轻拽了拽瑞萨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几分罕见的雀跃，“听说他们的抹茶千层很好吃。”
瑞萨有些意外地低头看她：“你不去和程立九段打个招呼吗？他刚才......”
“不认识。”月霞干脆地打断道，已经转身拉着哥哥往反方向走，“而且我又不是职业棋手。”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但攥着哥哥袖口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瑞萨敏锐地察觉到妹妹的抗拒，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她的力道跟着走了。
“好好好，去吃甜品。”瑞萨笑着妥协，顺手接过她背着的棋具包，“不过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吃甜食了？上次视频还说甜点太腻。”
月霞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银发下的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就是突然想吃了。”
其实她只是想把哥哥带离那个人的视线范围。
不知为何，当程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就像棋盘上被对手看穿意图时的焦躁感。
两人走出赛场，四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肩头。
月霞悄悄松了口气，终于放慢了脚步。
她小心地把书签放进随身携带的棋谱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瑞萨的眼睛。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程立站在窗前，望着兄妹俩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的折扇。
他清楚地看到了少女看向自己时眼中闪过的戒备——那种直觉般的警惕，就像野生动物嗅到危险时的反应。
“有意思。”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
走出赛场后，月霞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她紧紧挽着瑞萨的胳膊，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侧，仿佛生怕他突然消失一样。
“哥，你饿不饿？”她仰头问，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星星。
瑞萨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还好，你不是说要吃甜品吗？”
“嗯！”月霞点头，但随即又摇头，“不过先玩一会儿再去吧？那边有游乐场。”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型游园会，那里摆着各种摊位游戏，还有旋转木马和摩天轮。
瑞萨有些意外——月霞从小就对这种热闹的地方不感兴趣，今天却主动提议去玩？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地方了？”他挑眉。
月霞抿了抿唇，眼神微微闪烁：“……就是突然想试试。”
其实她只是不想那么快结束和哥哥在一起的时间。半年没见，她心里积攒了太多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可真正见到他时，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于是，她只能本能地黏着他，像小时候那样，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我想你”。
瑞萨虽然觉得妹妹今天格外黏人，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她比赛赢了心情好，便由着她拉自己去玩。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哇，那个男生好帅！不过……他女朋友怎么看着年纪好小？”
“嘘，别乱说，说不定是兄妹呢？”
“兄妹？可那女生挽他胳膊的样子也太亲密了吧……我妹妹只会让我爆金币...”
“谁不是，不过又不是所有妹妹都会说‘老登爆金币’”
“你说的有道理，但存在这么亲密的兄妹几乎不可能，做兄妹平常就是巴不得避开好。”
“所以他们应该是恩爱的情侣！”
“可他们俩长得也像啊。”
“夫妻相呗。”
“发色也...”
“我头发白不白？”
“白...”
......
路过的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瞟向两人。
瑞萨耳尖微红，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臂，却被月霞更用力地拽住。
“哥，我们去玩那个。”她指了指射击游戏的摊位，完全无视了旁人的视线。
瑞萨无奈，只好任由她拉着自己过去。
摊主是个笑眯眯的大叔，看到两人走近，打趣道：“小伙子，带女朋友来玩啊？赢个奖品送她呗！”
瑞萨刚想解释，月霞却已经抢先开口：“他不是我男朋友。”
摊主一愣：“啊，抱歉抱歉……”
“他是我哥哥。”月霞补充道，语气平淡，但嘴角却微微翘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瑞萨哭笑不得，只好尴尬地笑笑，拿起玩具枪开始游戏。
月霞站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眼神专注得仿佛在观摩一场重要的棋局。
“哥，你姿势不对。”她突然伸手，轻轻扶正他的手臂，“要这样，才能打准。”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的瞬间，瑞萨却觉得皮肤像是被烫了一下。
他这才意识到，妹妹真的长大了——她的身高已经到他肩膀，曾经稚嫩的脸庞如今线条柔和，银白色的刘海下，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却多了几分少女的灵动。
……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拽着他衣角的小女孩了？
“哥？”月霞歪头，疑惑地看着他，“发什么呆？”
瑞萨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高了不少。”
月霞眨了眨眼，突然踮起脚尖，用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还差这么多呢。”
她的动作太突然，瑞萨下意识后退半步，结果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路人。
对方皱眉看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最终定格在月霞挽着瑞萨胳膊的手上，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哦~，不好意思打扰了。”
瑞萨：“……”
月霞：“……”
空气凝固了一秒。
下一秒，月霞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微微颤抖。
瑞萨无奈地扶额，耳朵彻底红了。
“别笑了……”他低声说。
月霞却笑得更加灿烂，甚至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抬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哥，他们为什么总误会啊？”
瑞萨：“……”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因为你今天太黏人了。”
月霞摸了摸被弹的地方，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因为想你了嘛。”她小声嘟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瑞萨怔了怔，心头突然一软。
是啊，半年没见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下来：“知道了，今天陪你玩个够。”
月霞眼睛一亮，立刻得寸进尺：“那晚上也陪我下棋？”
“好。”
“明天也陪我去书店？”
“好。”
“后天……”
“都好，不要太过分就行。”
月霞笑了起来，银发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像是撒了一层细碎的星光。
——这一刻，她不再是赛场上那个冷静锐利的棋手，只是一个单纯地、贪心地想要霸占哥哥所有时间的妹妹。
而瑞萨看着她，忽然觉得，被人误会什么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