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呼吸陡然凝滞,指尖触到玉佩的瞬间,仿佛被烫到般缩了回来。
十多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的她懵懂无知,在成为“苏晴”后,她只知道从此不用再挨饿受冻。
可随着年岁渐长,她日日提心吊胆,因为自己不过是个替身,一个随时可能被揭穿的冒牌货。
苏晴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边缘刺得她掌心发疼。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忽然笑出声来。
笑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惊起几只夜鸦。
\"苏沐雪......\"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咀嚼一块苦涩的糖,\"你说,我到底是该恨你,还是感谢你?\"
这些年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程家人发现她并非真正的苏家嫡女。
程太师多次问起那枚玉佩的下落,她都借口年纪太小,已经不记得了。
程太师也只能作罢。
如今有了这枚玉佩,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程家少夫人。
\"不……\"苏晴突然攥紧玉佩,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我要的不仅仅是程家少夫人的位置。\"
8岁那年上元节,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慕容恪。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与苏家大公子相谈甚欢。
他回眸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连院子里的梅花都失去了颜色。
那时,刚满7岁的苏沐雪最是调皮,自己爬到了树上摘柿子,却差点摔了下来。
慕容恪一把就接住了小沐雪,将她抱着放在地上。
少年亲王玄色大氅上落满细雪,温柔地为小沐雪擦拭眼泪。
那时的她缩在角落里,第一次对苏沐雪生出几分嫉妒。
\"慕容恪......\"苏晴轻声呢喃,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玄鸟纹路,\"你忘了我没关系,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我是谁。
这世上,也只有我能够走到你的身边,成为你唯一的女人。\"
她将玉佩小心地收进袖中,站起身时腿已经麻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有了这枚玉佩,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程家少夫人,甚至......宁王妃。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打更的声音。
她想起自己的正事,急忙蹲下身,将布偶埋进土里,又在上方压了块青砖。
做完这一切,苏晴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
她抬头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明玉,看你怎么躲过我亲手为你定制的祸。\"
三日后,京城下起了一场大雨,青石板缝隙里渗出了腥甜的铁锈味。
更夫王五缩着脖子穿过窄巷,忽听得头顶传来细碎响动。
他抬头起头,只见苏宅飞檐下悬着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叮当声里裹着女子幽咽。
\"青瓦檐,血灯笼,枉死太监索命来...\"
几个蓬头稚童拍着手从暗处窜出,童谣声刺得王五脊背发凉。
他记得清楚,这处三进院落二十年前住的是御前太监苏乐安。
当年他被失手打死在演武场,而他的义子苏明玉,前阵子也搬离了这里。
这分明就是一个空置的院子!
茶肆里说书人醒木一拍,唾沫星子飞溅:\"列位可瞧见礼义胡同的蹊跷?那苏乐安的对头魏大人刚死,苏家旧宅就闹起鬼祟,这因果报应来得妙啊!\"
苏明玉正在旁边的铺子里量新衣,临街轩窗漏进来的议论声让她指尖微颤。
\"听说苏宅那口枯井半夜冒血水?\"
\"何止!前日打更的看见白衣女鬼在屋顶跳舞,发梢都滴着血呢!\"
\"听说这屋里还死了个女人,是苏乐安的对食,难道是还有什么怨气没散?\"
咔嚓!
银针在苏明玉掌心断成两截。
她望着掌心沁出的血珠怔忡,义父咽气那日的场景倏然撞进脑海。
\"大人?衣服已经量好了。\"伙计的呼唤惊醒了她。
苏明玉回过神,仓皇离开了成衣铺。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礼义胡同彻底浸入墨色。
打更人缩在苏宅对面的屋檐下避雨,忽听得墙内传来金玉相击之声。
他扒着门缝窥看,惊见中庭那株枯死多年的老槐树竟挂满白绫,树下一袭绯红官袍的人影背对着门,乌纱帽两侧的展脚上垂落暗红流苏。
\"苏...苏公公?\"更夫牙齿打颤的瞬间,那人影猛地转过半张青灰面孔,空洞的眼眶里爬出蜈蚣似的血痕。
更夫惨叫一声跌坐在地,怀中铜锣轰然坠地,在死寂的夜里炸开惊雷。
短短几日,京兆尹崔衍之的案头已摞起七份验尸格目。
第一个死者是专给宫里供胭脂的商贩。
被人发现跪在苏宅影壁前,天灵盖插着三根桃木钉。
第二个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五脏六腑塞满符纸溺毙在护城河。
最新这具女尸更诡异——翠茗轩的琵琶女吊死在苏宅房梁上,脚踝系着的银铃缠满浸过尸油的头发。
\"死者皆在苏乐安死后七年内搬入京城,且住处都离礼义胡同不远。\"师爷将地形图在青玉案上铺开,\"您看,七户凶宅连起来,恰是北斗吞月煞。\"
崔衍之看着地图上苏家旧宅的位置,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快意。
“苏乐安……这名字好像已经消失太久了。”
惊雷劈开浓云时,官兵撞开了苏宅尘封的朱漆大门。
崔衍之踏过荒草丛生的庭院,停在那口传闻冒血的古井前。
井沿青苔间赫然印着半枚带血指痕,尺寸竟与卷宗里记录的苏乐安手模完全吻合。
\"大人!树下有东西!\"
暴雨冲刷着官兵们挖出的桐木匣,两个巫蛊娃娃的明黄衣料在闪电下泛着诡异光泽。
崔衍之撩开湿透的官服下摆蹲下身子,银针扎着的心口处,朱砂写就的八字让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辰帝与魏宗安的生辰!
\"你们在做什么?\"清凌凌的声音刺破雨幕。
苏明玉攥着油纸伞立在残破的垂花门前,深蓝色的飞鱼服上溅满了泥点。
她早前就听说老宅闹鬼,原本早就要来探查一番。
谁料宫里突然出了急事,一忙就是许多天。
今日正值查案的途中,偶然路过,竟看到故园被翻得狼藉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