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孟烦了按照他掉落的粉条渣子又找到了他的梦中之地,他看着隐约出现在墙门隙之中女人的裙角,和那一抹洁白的手臂,
如果毛豆看见他这副样子的话,可能会立马扑到他身上撕咬,因为此时的他太像一只刚学会站立巴望着那扇门的大灰老鼠。
一个男人正从门里出来,
孟烦了立马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又在听到门关上的声响时冲到门边,然后就愣住了,那门上有一块牌子,牌子上有两个面,一面上刻着八卦图案,另一面上什么都没有,这在本地代表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他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落荒而逃,在转头过后还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这时候禅达又开始下起了雨,浇得他像一只落汤鸡,头发贴在眼睛上,哪怕他的腿已经被朔玉给治好了,可他依旧一瘸一拐地走路,在某个拐角处他遇到了一只黑黄毛相间的大狗,很大,光是自家喂养绝对长不到的大,所以这是一条极其凶悍的野狗,
他们对视着,孟烦了在下一秒哆嗦着腿仓皇逃离,庆幸的是那狗可能刚吃完东西,并没有狩猎他的打算。
他逃过了一劫,一路狼狈的回了他们暂住的破庙,在朔玉刚升起的火堆旁烤干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破庙外面响起一阵车辆急刹的声音,有人来了,他们一群人就这么看着突然出现的张立宪和何书光他们,兽医在害怕,这个活了五十多岁的老头从没把自己当过兵,他还觉得自己是个小老百姓,所以他怕一切强权,尤其是他刚刚坏了规矩偷跑了出去,
“这里有多少人?”
“七十多个吧?”何书光打着喷嚏不太确定的说到,
就连押送他们的人也不清楚这里有多少人,
朔玉站了出来,喊了一声“报告”,他有数过,
“报告长官,这里有七十五个人,没有少一个人。”
张立宪看着他,啊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车上的大米,
“给你们的,团座让你们原地待命,主力已经出发了,很快就有行动!”
张立宪把大米交到朔玉怀里,就扬长而去,迅猛的车子溅起一地湿润带汤的泥点带到朔玉的衣服上,和一众出来围观的溃兵们的身上,
朔玉怀里抱着米,沉甸甸的,看着远去的张立宪和何书光,
接着他转身看着这群灰头土脸的家伙盯着自己,不,准确的说是盯着他手里的这袋大米,朔玉抱着这袋大米站到他们中间,左看看右看看,
“你们干啥呢?”
“我们……这……”
还没有说完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孟烦了的肚子就开始叫起来了,他半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一半都陷进泥土里,
这副样子惹得朔玉笑了一下,然后一脸正经地说,
“好啦好啦嘛,去找个能做饭的家伙呢!”
朔玉现在说话真滴是像大杂烩一样,而且他本人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豆饼和要麻第一个反应过来去找“柴火”和“锅”做饭,
朔玉说了一句接好,把大米扔给了迷龙,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迷龙的大屁股对着所有人,
“做饭做饭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你说是不是啊~烦了?”
孟烦了的整个人又被朔玉给提起来了,这家伙真的没好重的,那双烂脚因为外力作用从泥里出来了,晃晃荡荡的又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土地上,
火堆只有一个,但是他们搜集的可以当作锅子使的钢盔就不止一个了,一个钢盔分给了几个人,你一口我一口,谁要是多喝了一口绝对会遭到众人的哄打,因为他们的食物就这么多,可是没人知道他们要在这个破地方待上多久,
朔玉借用头盔的遮挡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就递给了旁边的不辣,热粥进肚感觉会带给人生理上的满足,这种满足是刻在人类的基因里的,对温暖和食物的需求。
吃饱之后,大家又各自散去聚成一堆一堆的,迷龙跟几个刚找到的“兄弟”侃大山,一出口就是东北大茬子味,而李乌拉就靠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眼里羡慕着,
不辣和要麻要开始了每天必做的打打闹闹,
阿译独自一个人寂寥的靠在墙上,朔玉知道目前的这种情况绝对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所以他在茫然,
朔玉身上穿着比较新的军装,是张立宪给他的,因为从他参军开始,他就是一名军人了,很草率地,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一名上等兵了,
在这间破庙里的几天里,有个人告诉他们中的几个,他们被封了官儿,阿译作为他们中的唯一一个少校被封了营长,一个手底下的人还不满一个连建制的营长,
孟烦了,中尉副连长。
李乌拉,康丫摇身一变官复原职,又成了少尉排长,这让迷龙很不服气,有事没事就要挥舞着拳头去揍李乌拉,不过让朔玉他们意外的是李乌拉不在像一条死鱼一样不反抗,相反他和迷龙打得有来有回,只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输多赢少,或者说干脆就没有赢过。
就连混迹在他们中间一直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军人的郝兽医也有了正式的编制,少尉医官,大小也是个官了。
朔玉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小心和孟烦了对视上了,即使是他这种从没有打过仗的家伙都知道,官位派发的如此混乱且像大批发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事,
借着那抹还没熄灭的火光,孟烦了借了蛇屁股的菜刀垫着写着他的遗书,朔玉用手盖住兽医的老胳膊老腿,偷偷发热,让他可以睡得可以安稳一点,他半扭过头看着孟烦了那双呆滞空洞的眼睛,
有的时候你极力的想让自己变得笨蛋一点,因为那样的话,人生会少很多困难,
因为聪明就会痛苦,想得越多越痛苦,这种痛苦烧灼着朔玉的心,也煎熬着孟烦了的心,他们俩是这七十五人里在最开始就明白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出国旅行”,
他们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会死去,并且到死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死。
“烦了烦了,这是你写的第几封了?”朔玉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热衷于一封一封的往家里写什么绝笔信,
“第五封。”
“你爹娘可能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有了你这个儿子,哪有好人一封一封往家里寄遗书的?你爹娘就算身体好,也得被你吓出病来。”
“我娘这辈子都没出过远门。”
“那你爹呢?”
“家父留过洋,酷爱机械,只不过他总念叨‘没有一张安静的书桌’,这一辈子也没有做成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就像你一样,可你才二十四。”
“我看着自己像三十四的。”
“不管是三十四还是二十四,你都活得好好的呢?一个活人怎么能给另一个活人写遗书呢?”
朔玉说着把他手里的遗书抢了过来,看了一遍,竟是一些什么尽忠尽孝啦文绉绉的一些话,可以看得出来孟烦了的家学渊博,然后他就当着孟烦了的面给他的信撕了个一干二净,往空中一扔,一部分的碎纸掉进了正在燃着的火堆上,一部分的碎片落到了朔玉和孟烦了的身上,
“烦了烦了,你每次写完是不是心里好受一点儿,遗书这种东西写一封就够了,多了就显得假了,而且就算你写了也寄不出去,明天咱们就要出发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不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吗?烦了如果你的脑子实在是闲的要死,就想想等我们到了战场你都能做些什么,一个满天把要死挂在嘴边的这种人怎么着都会活下来的。”
孟烦了愤恨地咬着笔头子,因为朔玉又说对了,他不想死,他是个聪明人,他能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升起来,就有一群人像轰赶牲畜一样赶着他们起来,他们要出发了,去缅甸,在一个大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