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于此刻的神州浩土而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成了两端。
在正道三大派与三凶残魂鏖战的沙场,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充满了牺牲与煎熬;而在那幽篁谷深处,对于幽冥道尊主来说,时间又似乎流逝得太快,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完成那惊世骇俗的蜕变。
黄河岸边,天音寺的“大梵般若金刚阵”虽然依旧坚挺,但金色光罩的色泽已明显黯淡了许多。维持阵法的僧人们个个汗透僧衣,嘴唇发白,不少年轻僧人甚至已经需要年长者输送佛力才能勉强支撑。
黑水玄蛇残魂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手的疲态,攻势愈发猛烈,巨大的蛇尾每一次拍击河面,都掀起滔天浊浪,冲击着佛阵,更将致命的毒液随着浪花溅射向更远的地方。下游城镇的求救讯息如同雪片般传来,百姓中毒、牲畜死亡、良田荒芜……一桩桩惨剧,让法相大师心急如焚。
他身后,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是天音寺辈分极高的禅师,低声诵念佛号后,走到法相身边,沉声道:“方丈师兄,如此下去,我寺弟子损耗过巨,且下游生灵涂炭,非长久之计。老衲愿……行‘舍身燃灯’之法,以毕生修为,净化蛇毒本源,或可为众生换取一线生机!”
法相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痛:“不可!法缘师弟,此法一出,你将……”
“阿弥陀佛。”法缘神色平静,眼中却有着洞彻生死的慈悲,“皮囊终将腐朽,若能以此残躯,换万民安康,佛前莲座,亦是归宿。只望方丈师兄,护持好我寺传承。”
法相嘴唇翕动,望着下游被毒雾笼罩的死寂,又看了看阵中苦苦支撑的弟子,最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深深一躬:“……天音寺上下,铭记师弟大恩。”
一场悲壮的抉择,在佛光与毒雾的交织中,悄然定下。
南疆,黑龙潭。
战况同样惨烈。焚香谷的“八荒锁灵阵”已被黄鸟残魂彻底撕碎。此刻,苏木正带领着残余的赤焰卫,依托着黑龙潭复杂的地形和充沛的水汽,与黄鸟展开了近乎疯狂的缠斗。
黄鸟的雷火之力似乎无穷无尽,每一次翎羽扇动,都带起毁灭性的风暴。而焚香谷的玄火之力虽然霸道,但在对方引动天地之威的雷霆面前,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更让苏木心惊的是,他隐隐感觉到,黑龙潭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惊醒了。潭水之下,偶尔会传来沉闷的悸动,一股冰冷而古老的气息若隐若现,与黄鸟的炽热雷火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谷主!”一名浑身浴血的长老飞至苏木身边,急声道,“不能再拖了!我感觉到潭底有异动,若是惊动了传说中镇压在此地的‘寒渊龙魄’,与黄鸟之力碰撞,恐怕方圆千里都要化为齑粉!”
苏木脸色铁青,他何尝不知。但黄鸟凶悍无比,根本无法摆脱。他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枚赤红如血、形状古朴的玉符,上面刻画着繁复的火焰纹路。
“传我命令!”上官策声音嘶哑,“准备启动……‘焚天之咒’!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孽畜彻底封印或……毁灭!”
那长老脸色一变:“谷主,此乃禁术,需以精血为引,代价极大,而且一旦失控……”
“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上官策厉声道,“执行命令!”
焚香谷,也走到了不得不动用最终底牌的绝境。
中原,荒山野岭。
青云门弟子们仍在与饕餮残魂进行着一场令人绝望的“追逐”。那团不断扩张的阴影,仿佛一个移动的黑洞,所过之处,生机灭绝。无论他们施展何种道法,都如同泥牛入海。
曾哥与齐肃已经接到了玉清殿的回讯,掌门萧逸才指示他,尽力拖延,保存实力,青云山正在准备一件专门克制此类邪物的古老法器,但需要时间。
然而,饕餮的扩张速度,似乎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它已经吞噬了好几座山头,那团阴影的范围扩大了近一倍,散发出的虚无气息更加令人心悸。有弟子在躲避不及之时,仅仅是被阴影的边缘擦过,便瞬间失去所有气力,瘫软在地,若非同伴及时救回,恐怕已化为虚无的一部分。
“曾师伯!”一名年轻弟子焦急地喊道,“它……它好像在朝着人口密集的城镇方向移动了!”
曾哥定睛一看,果然,饕餮移动的方向,隐隐指向了百里之外的一座繁华郡城!他心中一沉,若是让这东西进入城中,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让它过去!”曾哥当机立断,“所有弟子听令!结‘七星剑阵’,不求杀伤,全力阻挡其去路!给我……把它逼回去!”
齐肃更是一马当先,一身高深的太极玄清道法催至极致,斩龙剑发阵阵龙吟向着那饕餮残魂而去。
明知是以卵击石,但为了身后的万千生灵,青云弟子们别无选择,一道道剑光亮起,组成一个巨大的北斗七星图案,朝着那片虚无的阴影,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外界的烽烟与厮杀,似乎丝毫影响不到幽篁谷的幽深寂静。
地下溶洞中,幽冥道尊主依旧盘坐在祭坛之下。但此刻的他,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本干瘦的身躯变得异常魁梧,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上面布满了如同岩浆冷却后形成的黑色纹路。他的脸上,五官似乎都扭曲了,双眼完全变成了燃烧着毁灭火焰的赤红瞳孔,额头正中,甚至隐隐凸起了一个狰狞的独角雏形。
他周身缭绕的黑红色魔气已经不再是混乱的旋涡,而是凝聚成了一件仿佛由凝固的血液和阴影构成的狰狞魔铠,魔铠之上,无数痛苦的魂魄面容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咆哮。
祭坛上方的万魂核心已经缩小了近一半,其上缭绕的修罗之力几乎完全融入了幽冥道尊主的体内。那股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此刻的他,光是坐在那里,就让整个溶洞的空间都微微扭曲,仿佛承受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力量。
“快了……就快了……”幽冥道尊主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嘶吼,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特征,充满了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和疯狂的意味,“修罗魔身……即将大成!”
他猛地张开嘴,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
祭坛上剩余的万魂核心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黑红光芒,化作一道粗壮无比的能量洪流,狠狠地灌入他的口中!
轰!!!
整个幽篁谷都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山谷上方的瘴气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覆盖了方圆百里的黑红色旋涡,天空中风云变色,隐隐有血色的雷霆在云层中闪烁。
这股惊天动地的异象,终于突破了山谷禁制的掩盖,被外界所感知!
正在黄河岸边准备施展“舍身燃灯”的法缘禅师,在南疆准备发动禁术的苏木长老,在中原苦苦支撑的曾哥、齐肃,以及坐镇后方的萧逸才、陆雪琪、法相、苏玄等正道巨擘,几乎在同一时间,心头剧震,猛地抬头望向中土幽篁谷的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恐怖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席卷而来,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不好!”萧逸才脸色骤变,“幽冥道尊主……他要成功了!”
这股气息,远比之前的三凶残魂加起来还要恐怖!这预示着,一个真正的绝世魔头,即将出世!
一旦让他完全功成,携修罗之力与万魂之怨,其实力恐怕将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甚至可能……超越当年的兽神?!
到那时,别说区区三凶残魂,就算是整个正道联手,恐怕也难以抵挡!
“传令!”萧逸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迫,“通知各处战场,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解决对手!然后……全力赶往幽篁谷!阻止他!!”
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遍神州。
决战的时刻,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加……残酷。
正道高手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眼前的苦战,然后面对一个可能更加强大、更加恐怖的敌人。
神州浩土的命运,真正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