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通讯仪的震动晃醒的。
屏幕亮得刺眼，世界频道的弹幕像滚水锅里的饺子，“林悦退游”的词条顶在热搜第一，配图是我昨晚被围堵在旅馆门口的监控截图——碎掉的奶茶泼在肩头，染成深褐色的衣领皱成一团。
“宿主，今日竞技赛匹配已完成。”系统的声音带着机械音特有的冷，“您被分配至腐毒沼泽区域，初始资源点数量为全服最低。”
我扯了扯嘴角。
腐毒沼泽啊，地图里出了名的鬼地方，毒雾终日不散，地面陷坑能吞掉半个人，连野怪都是带着腐蚀毒液的沼泽蝾螈。
上届跨服赛有支队伍在那折了三个队员，最后靠喝自己的血才撑到传送点。
穿戴设备的触感顺着后颈爬上来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时，腐臭的湿气已经漫进鼻腔。
“哟，这不是林拖油瓶么？”
熟悉的嘲讽从头顶传来。
我仰头，看见叶寒站在沼泽边缘的高地上，身后六个队员抱着臂笑，他们脚下插着“正义联盟”的蓝色队旗，在毒雾里招展得格外刺眼。
“沼泽地适合你啊。”叶寒摸了摸手腕上的战术表，“听说你昨晚被玩家堵到旅馆？我让粉丝给你准备了‘惊喜’——看见东边那片芦苇荡没？埋了二十个地刺陷阱。”他忽然弯腰，指尖几乎要戳到我鼻尖的全息投影，“三小时后，我要看着你被系统强制淘汰。”
观众席的嘘声透过赛场转播传进来。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备栏：一把生锈的铁匕首，三瓶初级治疗药剂，连件防腐蚀的护具都没有。
系统面板上，仇恨值还在以每秒十点的速度往上跳。
“检测到敌方玩家靠近，距离三百米。”系统突然出声，“目标携带毒箭，建议向西北方移动。”
我攥紧匕首，踩着腐泥往系统提示的方向跑。
背后传来箭矢破空声时，我恰好扑进一丛一人高的水芦草里。
箭头擦着耳垂扎进泥里，尾羽还在颤——上面淬的青紫色毒液，足够让普通玩家掉20%血量。
“这女的运气真好。”观众席有人嘀咕。
“运气？”我抹了把脸上的泥，在芦苇丛里匍匐前进，“我赌她下一分钟就撞进地刺。”叶寒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显然开了全服广播。
系统突然震动：“前方五米有隐藏宝箱，需破解机关。”
我扒开芦苇，果然看见半埋在泥里的青铜箱子。
箱盖上刻着扭曲的符文，是《幻境奇谭》里的古精灵语。
手指刚触到纹路，系统提示音炸响：“破解成功，获得[腐毒抗性药剂]x2，[淬毒匕首]x1。”
淬毒匕首的刀刃泛着幽蓝，我舔了舔后槽牙——叶寒不是喜欢用毒么？
第一声号角响起时，我正蹲在沼泽中央的枯木下。
三个敌方队员举着火把往这边走，脚步声踩得泥滩噗噗响。
“听说那林悦被分配到沼泽？”其中一个染着红毛的玩家嗤笑，“我上回在这杀了只蝾螈，爆了把银剑——”
话音未落，我的匕首已经割破他的跟腱。
淬毒匕首的效果立竿见影，红毛的腿瞬间肿成紫萝卜，痛呼声卡在喉咙里。
另外两人反应过来要拔武器，我反手甩出从宝箱里摸的藤网，精准罩住他们的脑袋。
“系统判定：玩家林悦使用违规道具[自制藤网]，扣除积分500。”
机械音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我盯着突然变成负数的积分面板，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藤网是沼泽里天然生长的野藤，根本不是什么违规道具。
“裁判员！”我对着空中大喊，“藤网是地图原生资源——”
“请遵守比赛规则，否则将取消资格。”官方裁判的声音没有温度。
我突然想起昨晚系统说的“仇恨值全服峰值”。
有人在操控判定系统。
红毛捂着腿后退，他的队友已经挣脱了藤网。
我转身就往沼泽深处跑，泥滩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直到钻进一个隐蔽的洞穴，我才靠着湿滑的岩壁喘气。
洞穴顶部垂着发光的荧光苔，把地面照得影影绰绰。
我摸出从宝箱里顺的火折子，点燃洞壁的枯枝——火光照亮洞底时，我眼睛亮了：满地的尖石笋，像一把把倒插的刀。
“宿主，敌方两人正往洞穴方向移动。”系统这次的声音难得清晰。
我扯下衣角缠住手掌，用力推洞顶的石钟乳。
碎石簌簌落下时，我退到洞穴深处，摸出最后两瓶腐毒药剂灌下去。
“里面有人！”
手电筒的白光刺破黑暗时，我按下了怀里的引火粉。
“轰——”
火舌裹着毒雾腾起，两个玩家被气浪掀得撞在石笋上。
尖石穿透护甲的声音像撕布，他们的血混着腐泥流成小溪。
我握着淬毒匕首冲上去，刀锋划过第一个人的咽喉时，系统终于报出击杀提示：“玩家林悦击杀敌方队员，积分+800。”
观众席的喧哗声突然变大。
我摘下面罩换气，听见直播间的弹幕在刷屏：
“这操作...她真的是拖油瓶？”
“那波陷阱绝了！石钟乳那下预判太准了！”
“叶队脸都黑了哈哈哈——”
我抬头，全息投影里叶寒的脸色确实很难看。
他扯了扯领口的队徽，对身边队员说了句什么，六个人立刻呈扇形散开，往洞穴方向包抄过来。
“检测到叶寒小队靠近，距离一百米。”系统的声音开始卡顿，“宿主当前生命值：30%。”
我摸向颈间的挂坠。
沈墨刻的“别怕，我在”还在，贴着皮肤发烫。
昨天在旅馆，他塞给我一张临时增益卡，说“万一遇到死局”。
叶寒的脚步声已经近了。
我咬开增益卡的封印，淡金色的光雾瞬间裹住全身。
攻击力+50%，移动速度+30%，持续时间三分钟——足够我做很多事。
“林悦，你跑不掉的。”叶寒的声音就在洞外，“我要当着全服的面——”
我从洞穴侧口的裂缝窜出去，淬毒匕首划开最近队员的手腕。
他痛叫着挥剑，我侧身躲过，匕首顺势扎进他的腰眼。
系统提示音连环炸响：“击杀+800，积分+800——”
“小心！”叶寒喊。
但已经晚了。
我踩着队员的尸体跃上石堆，增益卡带来的速度让我像道影子。
叶寒的剑刺空时，我反手甩出最后一枚烟雾弹。
毒雾腾起的瞬间，我撞开旁边的泥墙，滚进了另一片沼泽。
“宿主生命值：12%。”系统的声音几乎要消失，“建议立即使用治疗药剂。”
我摸出最后一瓶药剂灌下去，血腥味在喉咙里散开。
远处传来叶寒的怒吼：“追！别让她跑了！”
但比赛结束的号角已经响起。
全息积分榜浮现在空中时，我几乎要笑出声。
第67名——刚好卡在晋级线内。
“玩家林悦，第一轮积分1200，成功晋级。”裁判的声音终于有了点温度。
观众席的欢呼像浪潮涌来。
我摘下设备，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毯上。
通讯仪亮起来，是条未知消息：“恭喜晋级，下一轮...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发送人Id是乱码。我盯着屏幕，忽然想起昨晚那声电子音的数数。
三、二、一——
原来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盯着通讯仪上的晋级提示，后颈的系统接口突然发出刺痒的电流感。
“叮——”机械音在耳膜内侧炸开，“检测到外部数据干扰频率提升至87%，宿主脑波与游戏神经连接稳定性下降15%。警告：请在24小时内定位干扰源，否则下次副本可能触发强制断线。”
场馆的聚光灯突然打下来。
我抬头，官方裁判的全息投影从半空中降下来，银灰色制服上的联盟徽章闪着冷光：“林悦玩家，请随我们到仲裁室。”他的声音比之前多了几分压迫感，“有人匿名举报你在第一轮比赛中使用违规数据操控判定系统。”
观众席的喧哗声顿时涨了一倍。
我看见叶寒站在观众席第三排，手里转着战术表，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他身边几个“正义联盟”的队员举着应援灯牌，“作弊者滚出赛场”的灯字在暗场里格外刺眼。
仲裁室的门刚关上，裁判就调出了比赛录像。
屏幕里，我推落石钟乳的慢动作被拉得老长，他指着画面边缘：“这里，你的动作轨迹与普通玩家的神经反应速度偏差值超过40%。”又切到我用藤网的片段，“这张原生藤网的纤维密度不符合沼泽地图的生态参数，联盟数据库里查不到同类样本。”
我捏紧挂坠，沈墨刻的字硌得锁骨生疼。
系统在意识里快速刷屏：“干扰源定位中...检测到17组加密数据流，来自...观众席4区23排？”
“裁判先生。”我突然笑了，“您说我的动作超常？”我调出自己的神经反应检测报告——这是穿越前作为游戏测试员的老底，“三年前我在《幻境奇谭》官方测试组的反应速度记录是0.12秒，现在不过是旧技重施。至于藤网...”我点开沼泽地图的生态研究文档，“这种‘血藤’的纤维密度在雨季会因腐毒侵蚀产生变异，上个月《游戏科学》期刊刚发过论文。”
裁判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停顿两秒，脸色微微发僵。
他正要说话，通讯仪突然震动，一条匿名消息弹出来：“她的系统有问题，查绑定代码。”
我的呼吸一滞。
系统绑定代码是穿越时自带的，连沈墨都没见过全貌。
裁判的瞳孔缩了缩，调出我的系统界面——淡蓝色的数据流里，突然窜出几缕刺目的猩红代码，像毒蛇般缠上“游戏解析系统”的LoGo。
“这是...外部植入的干扰程序？”裁判猛地抬头，“你被黑客入侵了？”
“不是入侵。”我盯着那团红雾，想起昨晚旅馆外的电子音数数，“是监控。”
仲裁室的门被人撞开。
叶寒带着两个联盟官员冲进来，他手里举着一叠打印纸：“证据确凿！林悦的系统代码里有非法插件残留，这是技术部刚出的鉴定报告——”
“等等。”裁判接过报告扫了两眼，突然皱眉，“这些所谓的‘非法代码’，和上届跨服赛冠军队伍被黑时的残留数据...相似度92%。”
叶寒的脸瞬间白了。
他身后的联盟官员脸色更难看，喉结动了动：“那、那可能是巧合...”
“巧合？”我冷笑，把系统界面转向他们，“上届冠军被黑后，队长在庆功宴上坠楼，说是意外。而我...”我指了指通讯仪上“林悦退游”的热搜，“被粉丝堵门，被分配到死亡地图，现在又被举报作弊——叶队长，您说这是巧合，还是有人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叶寒的战术表突然响起提示音。
他低头看了眼，脸色骤变，转身就往外走。
经过我身边时，他压低声音：“下一轮...你会见到真正的‘正义联盟’。”
裁判揉了揉眉心，把报告递给我：“今天的调查暂时结案，我会让人清理你系统里的干扰程序。但下一轮比赛...”他顿了顿，“联盟高层已经内定了种子队伍，你最好做好准备。”
我走出仲裁室时，场馆的灯已经暗了大半。
观众席零星的“林悦加油”混着骂声飘过来，通讯仪在口袋里震个不停——是沈墨的消息：“后台查到干扰源来自‘暗网’的游戏数据组，他们盯上你了。决赛...我陪你打。”
我捏着手机往出口走，路过电子公告屏时，下一轮的对战名单正在滚动。
叶寒的名字后面跟着六个陌生Id，全是上届百强榜上的顶尖玩家。
他们的头像在屏幕上闪着冷光，像六把悬在头顶的刀。
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