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邵知道自己在劝也是徒劳,只好按其吩咐行事。他从怀中取出一条布帛和半片古旧的玉佩,一齐放到了陈蒨面前,为其解释道:
“明公,我在刚被拜为雍州刺史时,便在晋贼内部留下了一枚暗棋,负责为我探查来自蜀地情报。他现在正潜伏在成都,想必其定能为明公所用。
这布帛之上详细记录了联络他的方法,您若是需要动用这枚暗棋,只要想办法将这半片玉佩交予他手即可。”
陈蒨打量起那玉佩上的图案略带好奇地问道:
“这枚暗棋在晋国内部是什么身份?”
“额……晋……晋长公主面首……”
“这是什么晋国楚淮泽?”
……
成都,晋国宫城内,皇帝高居于龙椅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旁,彼此目光交汇,瞪视无言,气氛凝重至极,谁也说不出一个可解当前燃眉之急的办法来。
到最后,还是长孙陵独子,当朝长公主驸马,左都护长孙甫站了出来,为皇帝与群臣讲了一下当前齐晋双方的兵力差距和他的退敌之策。
“陛下,我朝现在只有成都、庲降都督区以及江州战区还屯有成建制的兵马,依微臣之见,当从此三处抽调部分兵马,分别调往剑门关及其背后的江油驻防。
如此,既巩固了朝廷北方门户的防御力量,又有效遏制了敌军潜在的可能越过剑门关,直捣蜀地中心,威胁成都的风险。”
晋帝司马瀛沉吟片刻,亦觉别无良策,正欲拍板将此事定下时,右护军张栎立马便站了出来反对道:
“陛下,万万不可呀!”
张栎向来如此,他对司马甫的所有用兵方略向来都是强烈反对,在外人看来这是长公主面首与长公主驸马之间的争风吃醋。
可只有张栎自己明白,他是既不喜欢长公主,更不为和司马甫争风吃醋,他如此做单纯就是因为,在当初那批被陈文绍广撒网地派到蜀地充当细作人中,他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若硬要说其特长,恐怕也就只剩下个嘴甜,会巧言令色,哄他人开心了。
在内政上他好歹还能后天学习一下,但在军事领域,张栎却实在是一窍不通,若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救了长公主司马浒一命后,得其看中收入府中做了面首,后又靠着其对自己的恩宠一步步地走到现在的位置,那他可能现在连成都都还进不去呢。
所以张栎对自己的任务要求就是,在内政上充当搅屎棍,趁长孙陵不在的时候扰乱晋国的既定国策。在军事上锚定一个实力出众的将领,他赞成的自己就反对,他反对的自己就赞成。
尽管张栎对军事知之甚少,然而在识人方面他却颇具慧眼。这么多年的接触下来,他比谁都清楚这龙椅坐着的君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果然不出其所料,司马瀛一见到有人反对,自己的立场立刻变得游移起来。
“那依张卿之见呢?”
“回陛下,驸马此言实乃亡国之论,您万万不可轻信呀!我大晋不光北有强敌齐国,东还有楚国,南还有蛮夷。
楚人素来对我们心怀不轨,其等小人觊觎我蜀地已久,他们早就想逆江而上,犯我蜀地,好与齐国划江而治,分庭抗礼。
而南中的蛮族,我朝全是凭借镇守此地的一万步卒,以强大的武力为威慑,才勉强压下了南方的矛盾。
与之相比 反观北方的剑门关本就是天险,敌将陈蒨纵使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从正面攻克此关。
若是从庲降都督区和江州两地调兵,恐怕会导致东南两方防备空虚。一旦楚人和蛮夷从这两个方向同时向我朝发难,届时恐会江山不稳,社稷不存啊!”
长孙甫只当张栎又是再使些争风吃醋的小手段,想要往他身上泼脏水而已,这些年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胡言乱语,张将军可切莫因个人的儿女情长而误了家国大事,若是国将不国,你到时可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驸马你休要胡言,我大晋本可凭借着山川险阻从而国祚永延,若非你父亲贪功冒进,好大喜功,穷兵黩武!致使我朝十万精锐尽丧敌手,北方门户洞开,现又怎么会有如此之危呢?”
司马瀛被两人的争吵扰得头痛欲裂,随即手臂一震,重重拍打在椅把上,示意肃静
“够了,你二人都是我晋忠臣,眼下还是先来说说有何退敌之策吧。”
张栎抢先一步答道:
“陛下,依微臣之见,齐国的摄政长公主赵倾然是绝不会允许,陈蒨这样一个外姓之人独占灭蜀之功的。
所以我朝只需以静制动,待到赵倾然下旨命陈蒨他班师回朝后,出兵收复失地即可。在此之前当做的是固守剑门关,无需再有其它动作,以免自乱阵脚。”
张栎话落,在场除了长孙甫几乎都赞许地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眼前最为省时省力的解决办法了,只要什么都不去,等待敌人自己退兵就好了。
长孙甫快被大殿上的群臣的自欺欺人样子给气笑了,可为了晋国的社稷,为了他父亲的这数十年当然奋斗,他还是不得不继续提点起精神。
“齐长公主赵倾然昏庸无能是不假,可你这招只对忠臣有效啊,你觉得他陈蒨是忠臣吗?那明摆着是权臣啊!军国大事尽从其出,你不会以为他敢远离权力中心,深入蜀地前没有在洛阳提前做好压制赵倾然的准备吧?”
可殿内的皇帝与群臣显然是更加赞同张栎的话,毕竟不需要对现有的防御体系做出改变,就有可能解决眼下的问题,既省事又省钱。
待离开了宫城后,张栎赶忙回府将这几日绘好的益州地图取了出来,在上面将晋国各地的军事部署及各个军屯、民屯的所在位置一一标注好后,小心翼翼地讲其折叠好放进了一只漆盒内。
不多时,一个身披黑色斗笠的男子缓步走进屋内,朝张栎拱了拱手。
“准备好了吗?”
“嗯,你带着它去剑门关外等家主的大军吧,我就留在成都内,以做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