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雪花刚开始往下飘的时候,丁晚意带着糯糯到了莲花台。
拎着不少火锅食材,筐子里甚至还罕见得出现了小海兔和小海螺。
说来也是奇怪,颍川明明是座岛,岛民对海洋的开发却是少之又少,百姓的食谱里很少有海鱼,何况是虾蟹。
“云居没有耕地,山林也被毁了,居民缺衣少食,便想到靠海吃海,我让丁家人护着他们去海里捞了一圈,竟发现了不少鲜美的吃食。”
他原是来上供的。
陈意晚见他只字不提如昼,她也便装傻。
不仅是来上供的,更像是来汇报工作。
“云家现在尚有居民1932名,其中老年人1675人……”
边跟夏夜收拾桌子煮火锅边听汇报的陈意晚愣了,不由自主地又问了一遍,“多少?”
丁晚意知道她什么意思,“你没听错,1675人。”
陈意晚的心沉了一沉,“那剩下的青壮年,还不到300人。”
丁晚意面色也跟着沉了下去,“没有青壮年,剩下的200多人,都是和糯糯差不多大的小孩子。”
“养好那些老年人,让他们安度晚年。至于小孩子……”陈意晚看着火锅内翻滚的热浪,第一次对吃没了热情。
“孩子们都带回丁家,好生教养。”
她毕竟是个从文明社会穿越而来的现代人,一时的怒火引发的正义感,竟然险些让一个家族灭种,陈意晚陷入了沉思。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陈意晚不舍得糯糯受冻,留他在莲花台住下,丁晚意便也理所当然地留下了。
糯糯被丁晚意养得很好,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身边,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做个游戏吧。”奔奔在她脑海里提议。
十八楼只在床头挂着一盏蝴蝶灯,奔奔蹲在那里,看着她。
“什么游戏?”为了不打扰糯糯休息,陈意晚便也没说话,在脑海里问道。
奔奔扒拉出一枚骰子和一枚铜钱。“赌一把。”
“赌注是什么?”
“明天早餐我教云凌给你做肉蛋堡。”
自从云晏离开,除了火锅外,陈意晚再也没吃过现代社会的食物。
与人灵智沟通太消耗奔奔的精神,他便懒得教云凌或者夏夜。
陈意晚倒是没有多馋肉蛋堡,她最近胃口不佳,但是转头看了一眼糯糯,觉得应该让他尝尝,便点头答应了。
“我要输了,一个月不出莲花台。”
奔奔一直反对她出去鬼魂,在他看来,莲花台有吃有喝,岁月静好。没必要出去冒险,在这里安安稳稳不作死地活到老,回头投个好胎,人生也就圆满了。
陈意晚拿起骰子看了看,是枚最普通不过的竹制骰子,“怎么赌?”
“骰子掷出六点或铜板掷出正面都算赢,用骰子还是铜板,你先选。”
陈意晚当然选了铜板,随意地向空中一丢,用手背接住,挪开看,反面。
她并不慌,奔奔用骰子掷出六点的难度更大。
奔奔抖了抖胡须,用爪子拨了拨骰子,竹制的骰子在地上转了几圈,慢慢停下。
昏暗中,六枚红点格外清楚。
陈意晚不服,“三局两胜。”
她依旧选了铜板,高高丢起,接住,又是反面。
奔奔的骰子依旧掷出了六点。
陈意晚不甘心,“再来,五局三胜。”
她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选择了铜板,但仍然掷出的还是反面。
奔奔的骰子再次掷出了六点。
陈意晚怀疑奔奔在作弊,仔细检查了一下骰子,又检查了铜板,没有异样。
“你也可以选择骰子。”奔奔道。
陈意晚便选择了骰子。
四点。
奔奔铜板掷出了正面。
她又输了。
第五局,陈意晚还是果断选回了铜板,可惜,又输了。
两个人,一直玩到夜色深沉,陈意晚一局没赢,几乎要输到要在莲花台待到死。
纵是不服,却也无能为力。
陈意晚钻回被窝,气呼呼地准备睡觉,脑海里奔奔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要因为事情的结局来否认自己做事的初衷。”
她没太懂。
奔奔又道:“结果错了,不代表你的选择是错的。”
她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跟她玩骰子和铜板的游戏了。
这个道理其实她懂的,做自己认为对的选择,然后承担后果。
杀云殊,不仅仅是私怨,也是为了保护更多被他伤害的普通人。
她用命焚尽云家,烧掉这个祸害,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重来一回,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如此想来,心境忽然清明了几分,不知不觉中,便进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时,天光大亮。
窗外的雪又大了几分。
糯糯安静地坐在旁边翻着书。
抱抱把小崽子们都叼到了她的床上,舒服的呼噜声连成一片。
夏夜正好端着一盘肉蛋堡上了十八楼,脸上还有几道血痕。见她醒了,气哼哼地把盘子往她手里一塞,“赶紧趁热吃。”
陈意晚捡了一个卖相还不错的,先递给糯糯。
糯糯摇摇头:“娘亲先吃。”
陈意晚只得拿起另一个咬了一口,糯糯放开心地小心接过去,却还是先跑去洗了个手,才坐回来细嚼慢咽地吃了。
夏夜很是讨厌丁晚意,对糯糯却疼爱得紧,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丁家闷得慌吧,不如你就住莲花台吧,哥哥给你做弹弓。”
他此时倒是不嫌低了辈分。
糯糯眼神明显一亮,却又慢慢地黯淡了下去,“功课是不能落下的,还是要回去念书。”
“你夜哥哥我从小就没好好读书,也不妨碍我成为绝世大侠。”
陈意晚险些被肉蛋堡噎着,他是怎么好意思自称绝世大侠的?
糯糯低着头不说话,显然打心眼里也并不认可夏夜是一位绝世大侠。
窗外的雪更大了,扑簌簌地往下飘,愈发衬得十八楼安静地可怕。
如昼凄厉的叫声,便在此刻响起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跑到窗外去看,足有两尺深的雪层,留下两行深深的足迹,足迹凌乱不堪,看着步伐就很慌张凌乱。
陈意晚仔细看了看,深深的足迹上,还盖着一层浅浅的爪印,那爪印她很熟悉,是田鼠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