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大红喜袍的一对新人,手挽手,缓缓走进广场中央。
新郎身形高挑,气质凛然,正是如期。
新娘娇俏动人,美目盼兮,正是羽灵。
当真是一对璧人。
壁人身后,跟着一对男人,穿着黑底红纹的喜服,各自手持一把喜幡,是云凌与夏夜。
陈意晚的胸口堵得更厉害了。
骂了一句“狗男女”后,转身离去,一不小心,还踹碎了大殿屋檐上的两块琉璃瓦。
云婆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个时辰,陈意晚才带着一阵凉风回了屋,她脚步凌乱,走得风风火火,没当心,踢翻了莲花香炉,“咣当”一声,惊醒了小风和糯糯。
小风平时极少苦恼,此刻似乎是被吓到了,竟嘹亮地哭了起来。
陈意晚忙去哄,慢慢拍着他的背,足足安抚了一炷香时间,他才止住哭泣。
陈意晚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那边厢云婆也刚哄好糯糯,端了一碗安神汤过来,“夫人喝了汤,早些歇息吧。”
陈意晚没接,赌气地回到床上,将厚重的棉被抖得哗哗响。
“原来你们都知,就我不知。”
她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
云婆在她床边坐下,斟酌着开口,“我实在是不知如何说出口。”
陈意晚转头背对她,重重地抽泣了一声。
“月子里可别哭,仔细伤了眼睛。”
“我没哭。”却仍然留给云婆一个倔强的后背。
云婆只得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陈意晚,也离开了。
陈意晚半夜折腾了一趟,受了凉又堵着气,困在体内的热气终于趁虚而入,彻彻底底地发散了出来。
她被烧得晕晕乎乎,只是在想,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呢?在如期那里,她算什么?夏夜和云凌并球哥这三叛徒,要不要跟他们吵一架?
百转千回间,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只是不沉,甚至隐约间还能听到抱抱跳上了床,在她枕边捡了个舒服的角落,蜷成一团,继续打着呼噜。
所以,当天边泛起鱼肚白,如期回来时,陈意晚立刻就清醒了。
他神色黯淡,满身疲倦,对上陈意晚的眼睛后,微微一愣。
如期的状态,让陈意晚自觉宽心了一分,却还是有九分怒气与怨言,便忍不住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晚不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吗?来找我干嘛?”
如期解扣子的手一滞,“我累得很,明天跟你解释好吗?”
陈意晚执拗着不让他上床,“你又不是因为我才累着的,谁让你累的,你找谁去。”
如期掀开被子钻进去,伸手去捞陈意晚的腰身,被她躲开了,“你出去。”
如期不肯,反而更近了一分,陈意晚索性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把被窝留给了他。
叹了口气,如期起身,把被子给陈意晚盖好,下床离开了。
是她不肯让他靠近的,可是当如期真的走掉时,陈意晚还是觉得鼻子发酸,委屈地很。
翻了个身,眼泪还没流下来,如期又折返回来了,爬上床,将陈意晚裹在被子里团了团,从背后如树袋熊般抱住她,闭上眼:“乖乖,让我睡两个时辰吧,明天要杀要剐,我都随你,好吗?”
陈意晚的心,忽然就软了,翻个身给他盖好被子,小声嘀咕道:“那等明天再跟你算账。”
如期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轻巧了。
“睡得倒是快。”陈意晚点了点他的鼻头,闭上眼,很快也沉沉睡过去了。
……
从望乡台往染花巷的方向走,越走越触目惊心。
如昼本来长了个心眼,尽量穿得破破烂烂,却还是低估了整个酆都城的惨烈。
一路上,他便如一块肥肉,行走在一群饿狼前。
被抢过三轮后,如昼身上仅剩的厚棉衣也没守住,眼看一身肥膘也要被下锅,救星来了。
丁十六的剑几乎不用出鞘,路上走一走,便能把饥民吓退二里地,十天前,他刚率领丁家余部,捉了二十多号人,蒸熟晾干做了干粮。
一身煞气堪比活阎王。
此刻,他斜着一双眼,上下打量如昼。“你就是如期的信使?”
衣衫褴褛的如昼点了点头,他打心眼里不喜欢信使这个称呼,尤其是如期的信使,他发出来的信使,无论是鸽子还是耗子,都是刚飞过望乡台地界的瞬间,便被吃掉了。
丁十六哼了一声,“挺肥硕。”
如昼的冷汗唰得便流了下来。
丁十六又哼了一声,“就是你爹杀了丁十五吧。”
如昼的腿开始发软了。
丁十六拿剑鞘戳了戳如昼胸口,“你这次来,有没有把他的指骨带回来?”
如昼没敢说,丁晚意的指骨已经被做成骨哨,挂在糯糯脖子上了。
丁十六话多的很,衬得如昼像个哑巴,“丁十五死的时候不是丁家家主,我这副皮囊,他便夺不了舍了,告诉莲花台的那个女人,他复活不了了。”
如昼两股战战,点点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抬头,看到熟悉的窝棚,总算是松了口气。
久违的莲花台。
丁十六看着黑压压的土地,不解道:“这里能种出什么吃的吗?”
如昼带着他继续往莲花台深处走去,偶尔蹿出一两只硕大的田鼠,双方对视一番,便河水不犯井水地躲远了。
丁十六眼冒红光,提剑去追,如昼拦不住,便只好由他去了。
几个呼吸间,就听到丁十六鬼哭狼嚎地从荆棘丛里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枚硕大的田鼠球。
如昼觉得解了气,有些洋洋得意,带路的步伐难免就轻飘飘起来了。
神殿坍塌后,还魂崖便被彻底填平了,黑漆漆的一片广场上,只有云晏的坟包,孤零零地蹲着。
如昼先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随后掏出一把短柄匕首,开始挖坟。
丁十六被田鼠球追得跑掉了一只鞋,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你要实在饿了,我带你去猎新鲜的人去,腐尸吃不得……”微微歪头,识别了一下墓碑上的文字,又道:“而且他估计已经成白骨了吧?”
云晏对于如昼和丁十六,已经仿若上个世纪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