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夜叉姬受小姐妹邀请,去隔壁绣楼玩叶子牌了。
陈意晚自己躲在屋子里练习梳发,丁十三推开她的小花窗。
“登徒子!”陈意晚骂了一句。
丁十三耳朵又红了,他嗫嚅着解释:“女孩子的闺楼,是不能随便进的,所以我……”
“所以你来爬窗?”
丁十三的脸也红了,他向她伸出手:“这个给你,我昨天想了想,你说的对……”
他的手心,安安稳稳地躺着一枚鹌鹑蛋般大小的金块!
陈意晚仔细想了想,昨天到底是用什么理由拒绝他的。
哦,她嫌他穷来着。
她听完丁十三说自己是女疯子后,第一时间就启动了毒舌模式。
“我的彩礼可是要很高的,你这样的小龟公可是娶不起我的。”
“爱情可以留遗憾,婚姻不能有隐患。”
“我父母不在了,我没有嫁妆,但是彩礼可是不能少的。”
丁十三听完这三段论,人就傻了,然后躲在厨房里,一天都没出来。
此时,陈意晚看着静静躺在丁十三手心里的小金块,眼都直了。
“你在这里做了几年,就有这么一块金子啊!”
陈意晚感慨的是多,丁十三似乎是听错了重音,以为她嫌少。
“不是的,还有一块儿稍微小点的,我准备给你赎身用的。”长时间地扒着窗棱,他似乎有点力竭,手和嗓子都在发抖。“我想着先把你赎出去,我再慢慢攒钱出去。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陈意晚感觉胸口被打了一枪。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在神木林的日子虽然只有四天,却是她最舒服自在又快乐的四天。并没有人欺负她。
她努力扬了扬脸,不让眼泪掉下来。
丁十三却掉了下去。
陈意晚探出头去,他似乎是摔疼了,坐在地上发了半天的呆,才想起来抬头看陈意晚。
陈意晚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我考虑考虑。”
丁十三又是一愣。然后重重点头。手忙脚乱地跑远了。
陈意晚坐下,继续整理头发。
铜镜里映出,她双颊红红的脸,陈意晚摸了摸,还有些热。
丁十三又推开窗,探进来一张红彤彤的脸。
陈意晚刚想问有事吗?他把手伸进来,在她的梳妆台上撒了一把铜钱。
“刚才听他们说,今天晚上有新人到,每逢新人进神木林,都会摆很多好吃的,你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说完就泥鳅般溜了。
过了半个时辰,小花窗又被丁十三推开了。这次他递进来了一盘肉。
“哪儿来的?”
丁十三笑得很鸡贼。“隔壁玄光寺的老方丈,养了一窝兔子,那玩意儿太能生了,越来越多,要不是我隔三差五地去偷几只,怕是要把玄光寺的香油钱都吃没了。”
说完又溜了。
陈意晚看着桌上的铜钱和兔肉,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便笑了。
这份笑意,一直洋溢到暮色降临。
夜叉姬晚上有恩客,居然还大发慈悲地放了陈意晚去大堂玩。
陈意晚梳洗完毕,又去找了一趟丁十三。
他正不知给哪房姑娘剥石榴,陈意晚尝了一颗。“嗯,甜。”
丁十三便红了脸。
“你这么腼腆,是怎么干出来偷女人肚兜的事儿来的?”
丁十三闻言,整个头都开始发红,像一只被蒸熟的蟹。“我,我,我没有,没有偷……”
陈意晚言之凿凿,“见过我那只绣剪烟花红肚兜的人,只你一个,还狡辩!”
陈意晚眯起眼,狐疑地看着他:“你莫不是把上面的金线都挑了,融成小金块了?”
一番指控,说的丁十三目瞪口呆,他却实在无法自证,最后只好磕磕绊绊道:“明日,我,我再去给你买一条可好?”
陈意晚方才心满意足地去了前厅大堂。
丁十三的消息果然很准确,当晚的神木林当真摆了很多好吃的,而且,免费!
大堂很是热闹,灯火通明,璀璨异常,纱帘上的每颗珠子,都折射着绚烂的光。
歌舞免费,杂耍免费,酒水免费,食物免费……
所有的快乐都是免费的。
当然,如果需要特别快乐,那可能就需要一点点银子了。比如,找个漂亮的小姐姐饮茶,或者帅气的小哥哥下棋。
陈意晚惊讶地发现,神木林里的顾客,不仅是男人,也有女人。
神木林可真是一个服务全面思想开放的……天上人间啊……
只见一个略嫌肥硕的大姐姐,搂着一个粉嫩的小哥哥,边亲边骂。
“男人啊,就像甘蔗一样,又甜又渣。”
小哥哥职业素养很高,微笑服务,无半点不耐烦,甚至还喂她喝了一杯酒。
大姐姐的脸上开始泛红。
“你说啊,人在安慰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安慰自己的时候呢,只想找根绳子一套!”
小哥哥微笑服务,把小姐姐的空酒杯满上。
大姐姐的眼眶开始泛红。
“妈的,早知道男人这么不好找,当初他勾搭王寡妇的时候,就应该装着眼瞎看不到,三四年了,没相中一个!”
小哥哥掏出帕子,想给大姐姐擦擦眼泪,突然一声金属的铮鸣贴着他鬓边擦过,一把青钢剑把那帕子钉到了大堂中间的紫檀木柱子上。
整个大厅先是一瞬的寂静,接着便如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滚烫的油滴冒着烟的四溅,烫得周遭的人吱哇乱叫。
陈意晚只来得及看到小哥哥脸上的那道血痕透出红色,便被汹涌的人群挤到了大堂的角落里。“哗啦啦”地如退潮般,在大堂中间腾出了一道宽敞的过道。
随后,一群着重甲的人,便脚步沉重的踏了进来,接着便分列两行,整齐有序地“咔”得一个立正,一个穿天青色绣白色云纹长袍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环视了一下众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红色肚兜,朗声问道:“这是谁的?”
陈意晚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这不就是她丢的那件肚兜吗?
现场鸦雀无声,不知是被这男人巨大的阵势吓着了,还是被他诡异的举动惊着了。
“没人承认吗?”长袍男人冷冷问道。
长袍男人环视了一下众人,嘴角撇出一个邪恶的笑。突然拔出了一把剑,剑光闪过,一人应声到底。
陈意晚被惊到了。她并不惊讶于这么一把锋利的剑,他是从哪里拔出来的。也不惊讶于他的剑如此之快,几乎看不清他的剑招。
都说是杀鸡儆猴,偶尔算不清账的来个杀猴儆鸡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有人杀子儆猴呢?因为长袍男人,杀的是自己的重甲侍卫。
“还是没人承认,对吗?”长袍男人继续冷冷地问。
剑光一闪,第二人倒下。
等第三人倒下的时候,陈意晚终于确定,长袍男人并不是失手杀错了人,他是故意的。
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了陈意晚的心头。
在弥漫着血腥味道的大堂中,陈意晚往前挤了挤,刚想举手认下自己的红肚兜,一双手拉住了她。
陈意晚转头,看到的是一双惊恐而坚定的眼神,是丁十三。
便是这回眸的一瞬,第四人倒下了。陈意晚原本因为丁十三而柔软的心,忽然又坚硬了起来。
“这……”嘴刚张开便被人捂住了。夜叉姬拖着她,急急地往后闪。
“你若认下了,神木林就是窝藏罪犯,大家都得死。”夜叉姬在陈意晚耳边道。
陈意晚嘴巴被捂,泪水很快将她的视线模糊掉。所以她没看清,长袍男一招内便取了剩下十名铁甲卫的性命。
但她听到了,长袍男冰冷的声音:“接下来,该轮到你们神木林了。”
“哎哟,这位大人,饶命啊!”穿戴琳琅满目的老鸨,在浓重的血腥味中,踏着满地的鲜红,袅袅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