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浪,不不不,这海水,打在身上,不灼人了!”
有人最先意识到,大喊出声,随后便也有人欣喜地应和道:“真的,甚至还有些暖和和的呢。”
随着应和的人越来越多,原本被巨浪吓破胆的人们,竟然破天荒的反身冲进了海里。
毕竟是春寒料峭的三月,兴奋过后的人立马便被冻僵了,如下锅的饺子般,噗通噗通地一个个跌倒在了海里。
夏夜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群人是疯了不成!”
偏偏此时海蓝中又站出来一个人,手里举着一只大螃蟹高喊了一句:“我抓到螃蟹了!我抓到螃蟹了!”
夏夜忍不住爆粗口感慨:“真他妈的抗冻啊!”
随着那人的高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兴奋地在海里摸起来,似乎都想在海水中找到些什么,一群人的瞎扑腾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夏夜也不劝了,甚至略略弯了弯腰,伸手在海水里捞了一把,这一捞,让他察觉到了不妙,分明进水了半个手掌,两个呼吸间便漏出了手指。
他再次弯腰,将整个手掌探进了海水里,很快,再次露出了手指,再探,再漏。
夏夜抬起身,遥遥看了一眼陈意晚所在的船只,果然也在越飘越远,可怕的念头迅速跳了出来:这海水在迅速的倒退!
一颗豆大的汗滴沿着鬓角滑了下来。
发现这一变化的当然不止夏夜一人,如期已经轻跳飞身,足尖一点,踏浪而起,追陈意晚的船去了。
他这铁掌水上漂的功夫短期还好维系,勉力支撑了十几个呼吸,终于噗通一声也跌进了海里。
如期不管不顾地继续游,刚游了不到十米,身下一空,他直接跌到了湿漉漉的沙滩上。
海水倒退的越来越快了!
如期抬起头,发现陈意晚他们的船几乎只剩下一个黑点了。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看着海水离自己越来越远,手中拎着各色各样的海货,悻悻地往家里赶,遗憾地想着,也不晓得这海水,还能不能回来。
忽然,一阵夹杂着浓厚海腥味儿的风刮过,众人都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紧随其后的,是山呼海啸的浪声。
如期微微眯眼,果然看到陈意晚的船越来越近了。
那艘船高高在上的,荡在几十米高的浪尖上,摇摇欲坠,如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却很快被咸腥的海水扑了一脸。
身后是惊慌失措的混乱逃跑声。
几个呼吸间,巨浪已经到了眼前。
夏夜跑过来拉他,“还愣着干嘛,跑啊!”
来不及了。
在巨大的自然灾害面前,纵是自诩天子的如期,也不禁从心底开始颤抖。
眼看着巨浪越来越近,如期几乎是需要努力高仰着头,才能看到浪尖的船及船上的陈意晚。
身后的惊叫已经转为哭嚎了。
如其绝望地闭上了眼。
忽然,天地间安静了。
如期睁开眼,发现巨浪静静地矗立在自己面前,犹如一道波光粼粼的水墙,水墙之上,稳稳地站着一艘船,船头是五指成钩,抓住虚空,努力控制海啸的陈意晚。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指挥人群撤离啊!”
如期微微一愣,点点头,转身招呼百姓。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指挥什么,人群早就鸟兽散了,陈意晚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拖延时间,争取多救点人。
头顶的月亮像个大圆盘,陈意晚站在浪尖,月光氤氲在她身上,越发衬得她像个仙子了。
如期跑出两步,忽然站住,转头又去看陈意晚,他的心底忽然涌出大片大片的不安,忍不住大声叫她:“晚晚。”
两个字,犹如一颗子弹,直击水墙,巨浪狠狠地抖了抖。
陈意晚腾空而起,双手向下重重一拍,将飞起的海水凝成一道蓝色巨盾,拦在了不停颤抖的水墙前。
“磨叽什么呢,赶紧跑啊!”
如期皱眉,心底的不安将他一层层的包裹起来,“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陈意晚明显一愣,过了许久,久到让如期误以为她同那道巨盾一起被冻住了方才开口,“陛下,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去吧。”
如期的心狠狠一疼,向陈意晚的方向飞去。
可惜,她站的太高了,如期几乎是耗尽了体内的真气,却连陈意晚脚下的尘埃都碰不到,他绝望地摔倒在海滩上,喘了口气,抬头看了陈意晚一眼,再次起身,想要腾空。
陈意晚却笑了,笑得坦然,轻轻挥手,如其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了海滩上。
“我说了,陛下,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去吧。”
眼前的水墙在慢慢消失,如巨兽般的海浪也在一点点后退,陈意晚说完这句话,便已经降到了如期身前。
脚下的船已经有些破败不堪,一如她此刻鲜血淋漓的心。
陈意晚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忽听一道破空之声传进耳中,她刚拼命拦住海啸已经是费尽心力,虽然射向自己的那支箭,在她眼里已是缓慢之极,她却还是没有躲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生的受了这一箭。
箭矢穿透肋骨的闷响混在海风里,陈意晚低头看着胸前绽开的血花,竟觉得这抹猩红与月色很相配。
她抬头折断箭杆,带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叮叮当当落在船板上。
如昼摇摇晃晃地从船板上爬起来,顾不得去扶叶紫衣,挣扎着扑向陈意晚,“主子,你没事吧!”
陈意晚摇摇头,微微抬眸看向箭矢的来源——一位背着弓箭,站得笔直的少年。
皮肤白皙,身材瘦小,一看就是丁家人。
那少年对上陈意晚的眼睛,不由得心里一虚,后退了一步,但马上强行命令自己挺直了腰杆,“妖女,休要逃!”
陈意晚冷冷的笑,心比伤口更疼,“你是丁十七?”
少年再次挺了挺腰杆,“没错,家主丁十六刚,刚刚……”他的声音里多了两分哽咽,伸手从脖子里摸出一枚骨笛,“他刚刚被踩踏而亡,现在,我是家主了。”
陈意晚猜到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
云凌不知何时出现在丁十七身后,劈手夺走他手中的弓箭与骨笛,随后一脚踢在他的小腿处,死死地押在了湿漉漉的海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