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腥风血雨扑面而来,如昼一边慌乱求生,一边努力在海水中寻找其他人的踪迹,能救一个是一个,他绝望的想。
忽然,脚下一沉,如昼被一块船板拖住了,身边陆陆续续也浮出了其他人,都规规矩矩又心惊胆战地同他一样,趴在一块船板上。
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浓雾中浮现的船影大得骇人,青铜船角破开浪涛时带起的腥风,将陈意晚散落的长发吹得凌空乱舞。
如昼激动地泪流满面。“老大,你终于醒了。”
陈意晚脚踩一朵冰莲,一手抱着小风,一手持骨鞭,将众人一一卷了,丢上了大船。
“轻点一下人数。”她吩咐如昼,又抬眼扫了扫黑衣刺客,头头主动站出来,跪下行礼,叫了一声夫人。
陈意晚微微点头,“你们辛苦了。”
虽然遭逢大难,人员都没损失,就连被五花大绑成螃蟹的阿燕,也都被有惊无险地打捞上来了。
众人在船板上吃饱喝足,晾干了衣衫,一轮太阳恰好蹦出海平面,打散了一片阴霾。
墨色海浪间,金光粼粼中,赤檀楼船劈波斩浪。
虽然折腾了一夜,大家的精神却全都为之一振,开始打量起这艘巨船了。
这船有三层,船身以百年铁杉为骨,桐油混着蚌壳粉刷出雪色船壁,船首怒目圆睁的鎏金狻猊口衔夜明珠,鬃毛间垂落的青铜铃铛在风中撞出碎玉声。
陈意晚扶着如昼的胳膊,带头走进了底层橹舱,只见三十六对桨孔森然排列,手臂粗的麻绳穿过铜环,将七十二樽青铜赤膊橹手的腰身栓在木桩上。
黑衣刺客中的老二刚想上前去察看,忽听一声沉重的机关响动,七十二名青铜橹手忽然动了起来,整齐地开始划动手中的桨片。
老二额头滑下一颗巨大的汗珠。
汗珠砸在浸满盐渍的甲板,与舱顶漏下的日光一同碎成金屑。
“这机关的动力,是太阳能。”陈意晚抬头看了一眼舱顶上整整齐齐摆放的一层黑色板子,判断道。
如昼问道:“啥是太阳能?”
“就是利用太阳的能量来控制机关。”陈意晚转身回到船板,继续上了中层的客舱。
“所以主子,你利用的是月亮能?”
陈意晚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忽然看到叶紫衣在船板上,努力仰着头看向他们,满脸的羡慕,“哎呀,我疏忽了。”
说完伸手在怀里一掏,拿出一张帕子,在风中抖了抖,帕子在风中鼓成一个帆布包。
陈意晚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帆布包里摸出了一副崭新的义肢,“好在夏夜有先见之明,多给你备了一副。”
说完无视众人惊讶的目光,进了中层客舱。
随着中层客舱雕花木门次第洞开,鲛绡帐内飘出西域沉香的青烟,穿堂风掠过廊下一对铜鹤香炉,众人的脚步声,惊醒了蜷在角落打盹的一只大橘猫。
“抱抱!”陈意晚没想到可以在这里碰到它,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儿?”
“唔……”伴着一声懒洋洋的伸懒腰的呻吟,“娘娘个球诶,你们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黑衣刺客都被吓了一跳,“猫能说话了!”
陈意晚并如昼和叶紫衣却笑了。
如昼上前掀开鲛绡帐,叫了一声,“球哥,你怎么来了!”
只见众目睽睽下,一个五大三粗的七尺大汉,面如菜色地躺在华丽的绣榻上,看到如昼,泪如雨下,“吃的喝的有没有,快,我要饿死了!”
陈意晚赶紧拿出吃食,让如昼喂给他。
吃饱喝足后,陈意晚也不着急先聊,看球哥眼皮直打架便知他这几天定是熬得狠了,便吩咐他先休息,养好了精神再来回话。
日上三竿。
众人来到了巨船的三层。
顶层观景台立着一根七丈高的主桅,九重葛染就的云帆鼓满东风,帆面金线绣的蟠龙在阳光里时隐时现。
朱漆描金的舵楼外,八名青铜带刀侍卫钉在飞檐翘角处,鹰隼般的目光掠过下方甲板。
黑衣侍卫们的危机意识立刻便油然而生,纷纷小声嘀咕。
“难不成这些盯梢的也能用机关兵?”
“有了他们,咱们还有啥用处啊?”
“他们机动性和灵活性不足,没看到嘛,他们脚都被钉在船上了。”
“根本不需要机动性和灵活性啊,个人守好个人的岗位不就成了。”
心灰意冷间,大家又看到了舷梯下,船墙内侧的机关青铜侍卫,心情更加沉重。
舷墙内侧密布箭孔,每处孔洞后都站着握紧弩机的青铜机关士兵,他们的铁甲映着日光,在船身投下鱼鳞状暗影。
老二忽然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狠狠一敲,欣喜道:“他们是太阳能的啊,晚上没太阳了,他们是不是就没用了!”
陈意晚被吓了一跳,看到他高兴的样子,先是也为他开心,紧接着也为他心酸,“现代牛马”的思想原来这么早就出现了。
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焦虑,时时刻刻生活在失去价值的恐慌中。
不等其他黑衣刺客搭茬,如昼先嗤笑道:“晚上有月亮,主子更不需要你们了!”
陈意晚不动声色地在如昼的胳膊上摁了摁,示意他不要多嘴,抬眼笑道:“这些太阳能板是可以储能的,晚上虽然没了太阳,依旧不影响晚上的能量。”
眼看大伙的神色暗淡了下去,陈意晚忙劝慰道:“你们对我而言,与如昼和紫衣一般,都是值得托付姓名的伙伴。”
言下之意很清楚,既然是伙伴,就不会存在价值考量的问题。
“在我昏迷的几日里,也多亏你们夙夜看守,护着我们老弱病残的五个人。”说完苦笑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伤感的事,“我陈意晚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也绝不做过河拆桥之事。”
十七名黑衣刺客整齐跪下,磕头如山响,异口同声道:“属下誓死效忠主人,若有二心,天地不容。”
陈意晚也不当真,伸手虚虚一让,“都起来吧。”
她本还想再说两句客套话,以显示出自己的胸怀若谷,正搜肠刮肚找词,突然听到一阵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