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边,荣国府内。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宝钗的窗棂上。远处陆府的喜乐声隐约可闻。
宝钗倚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月亮,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
\"姑娘...\"一旁的莺儿捧着热茶,欲言又止。
\"我没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宝钗接过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她平静的面容,又继续陷入呆状。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原是薛姨妈匆匆进来,一进门她正要开口,但见女儿这般失神模样,顿时喉头一哽:\"乖囡...\"
\"母亲?\"宝钗这才回神,忙起身相迎,\"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薛姨妈不语,只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感受到怀中人微微的颤抖。
宝钗强撑着笑道:\"母亲可是怕我想不开?真的没事...\"
话未说完,她眼角一滴泪却无声地滑落,在月白色的裙裾上洇开小小的水痕。
......
另一边,燕王府,听雨亭内。
燕王独坐石凳,手中酒壶已空了大半。夜风拂过他玄色蟒袍,带起一阵凛冽的酒香。
\"王爷。\"
一道清瘦的身影缓步而来。来人约莫五旬年纪,白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看似寻常文士打扮,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不凡气度。
燕王闻言连忙起身,言语尊敬道:\"乌先生。\"
他亲自斟了杯酒奉上:\"夜深露重,您怎么出来了。\"
乌先生先是恭敬一礼,这才接过酒杯,笑而不语。月光下,他眼角细密的纹路里藏着洞悉一切的光芒:\"王爷有什么烦忧之事?\"
\"先生明鉴。\"燕王苦笑。
\"今日乃是我妹妹清河郡主大婚之日,尚郡主之人便是先前曾救过我的陆铭。白日里,我特意学寻常百姓婚嫁礼仪,以兄长身份拦门,对陆铭一番后亲近示好。可他...\"
\"可他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乌先生预判道。
燕王颔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正是,先生可能有所不知。此人才干非凡,又得父皇与忠顺王叔器重,如今尚了清河,地位水涨船高。若他能够投效于我,对于争夺那个位置,我便勉强有了几分把握。\"
说罢,他攥紧拳头:\"若他投效了太子,我便更加没有机会了。\"
夜风轻拂,亭角铜铃叮当作响。乌先生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王爷还是太过心急了。\"
他端起酒杯轻啜一口,继续道:\"前些日子仇太尉致仕,圣上命于隆接管京营兵权。王爷当时想借幼时曾受教于隆的由头登门拜访,可知老朽为何阻拦?\"
燕王握紧拳头又松开,叹道:\"是本王糊涂了,父皇刚收回京营兵权,此时关于京营的任何小动作便会引起猜忌。\"
\"正是此理。\"乌先生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于隆与陆铭一样,都是圣上信任之人。这样的人,又怎会如此蠢笨的轻易介入储位之争?所以,王爷此时的任何示好也都白费力气。\"
燕王苦笑一声,起身踱步到栏杆边:\"先生说的道理,只是这些本王又岂会不知?只是...\"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阴郁。\"这父皇突然召我回京,不管出于何理由,太子必定视我为眼中钉。如今他地位稳固,势力庞大。若我只是坐以待毙,待他登基之日,我必死无疑啊。\"
\"王爷稍安勿躁。\"乌先生抬手示意他坐下,从容道:\"太子自持地位稳固,这么多年来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不说,还奢靡无度,收受百官贿赂。圣上此次召王爷回京,便是为了敲打太子,也是对他不满的明证。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燕王神色一凛,正襟危坐:\"请先生指教。\"
乌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徐徐展开:\"《孙子兵法》有云:可胜在敌,不可胜在己。太子德行有亏,王爷只需修身养德,静待其自取灭亡便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燕王。\"此时王爷最要紧的是韬光养晦,切莫结交大臣,做些徒惹圣上与太子猜忌的事。\"
燕王闻言,眼中精光乍现,立即整了整衣冠,对着乌先生深深一揖:\"先生教诲,如醍醐灌顶。是本王心浮气躁,险些坏了大事。\"
乌先生侧身避开这一礼,扶起燕王笑道:\"王爷言重了,今日王爷为郡主拦门之举就做得极妙。既全了兄妹之情,又让平阳长公主承情...\"
他意味深长地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是,圣上最重皇家亲情。\"
见燕王若有所思,乌先生继续道:\"圣上与太上皇因天子权柄生隙,但他反而更珍视皇家亲情。王爷有空不妨多进宫请安,陪圣上弈棋、论史,以叙父子之情...\"
\"妙啊!\"燕王击掌赞叹。
\"有先生指点,真如鱼得水也!\"
......
皇宫尚书房内,烛火通明。
崇平帝斜倚在龙纹榻上,听着戴权细述陆铭大婚的见闻。
当听到燕王亲自拦门时,他修长的手指突然停在奏折上:\"单单燕王吗,太子去了呢?\"
戴权身子伏得更低,看着崇平帝神色,小心翼翼道:\"回圣上,太子殿下他今日一直在东宫,未去婚宴。\"
\"继续说吧。\"崇平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待听到忠顺王与仇太尉同做证婚人时,崇平帝突然轻笑:\"陆铭这小子倒是会钻营。因仇云飞那件事,竟攀上了仇太尉。\"
\"郡马爷确实机灵。\"戴权赔笑道。
\"不枉您对他的看重,还破例允他婚后仍掌实权。\"
崇平帝摩挲着案头玉镇纸:\"原本他尚郡主后该卸职的,倒是太后帮了他一把替他在太上皇面前求了恩典。\"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过这样也好,陆铭有了宗室身份,既有了身份便利,又受祖制所限,所以用起来更顺手了些。\"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照亮了皇帝深邃的眉眼,那里面翻涌着的,是比夜色更沉的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