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桑榆领着一家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的中心地带后没多久,便看见吃饱喝足的差役们开始四处抢人。
那名大胡子差役站在原地四处环视,想来是在找谢秋槿。
在他视线扫过来的那刻,桑榆眉心一跳,猛然低下头小声提醒:“都把脑袋低下来!”
她垂着脑袋,人又长得瘦小,几乎全身都被前面的人群挡住。
余光注意着那名差役,见他环视几圈后没能找到人悻悻离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可以抬头了。”
桑榆发话,众人才敢重新抬头。
短短几日的时间内,她不知不觉间已成为全家的主心骨。就连桑永景要找人拿主意,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先去问问她。
谢秋槿躲在桑永景身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半个脑袋,环顾一圈后,确实没见到身穿官服的身影,顿时长舒一口气。
“榆儿,我是不是就躲过去了?”她眼中含着丝希冀,想要桑榆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而桑榆却缓缓摇头:“不是,他明日定然还会再来找。”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既起了心思,又怎会是些许挫折就能断绝的,没准反而会让他更加迫切。
桑榆知道,躲在人群中这个法子可以用一时,但不能一直用。
迟迟不能得手惹恼对方的话,或许不等饭后对方就会直接将谢秋槿拖走,到那时候才是真的棘手。
谢秋槿本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却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复,眼中的那丝希冀瞬间破灭,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桑永景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让她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见谢秋槿紧闭双唇不肯说话,桑永景知道她这是已有死心。
既然无法避免此事,那不如早些自裁,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桑永景一张脸沉得可怕,身为一个男人,却在别人觊觎自己妻子时无能为力,他还算什么男人。
此时他无比痛恨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还非要读什么书,还不如当初跟着三哥学身武艺,起码现在还能跟对方拼一拼。
“爹,娘,我倒觉得咱们或许不用这么悲观。”桑榆忽然出声,打破周围这股压抑的氛围。
“榆儿?你有别的法子?”桑永景双目放光紧盯着桑榆,像是看见什么无上珍宝一样。
“有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法子……”
桑榆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毁容的主意给说出来。
在嫁给桑永景之前,谢秋槿也是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女,才貌双绝,不知是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女子。
可惜母亲早亡,被后室苛待,定给一事无成的桑永景。
她倒也不怨天尤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桑永景一事无成,她也甘愿相夫教子,两人琴瑟和鸣。
她真的能接受毁容吗?
谢秋槿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攥住桑榆的手,像极了握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榆儿,你说,娘能撑得住。”
“娘,或许,可以……毁容。”最后两个字桑榆说得极低,但还是传入谢秋槿的耳中。
她浑身一颤,毁容?她要毁了这张脸?
“不行!定还有别的法子。”
谢秋槿还未出声,一旁的桑永景就已果断拒绝。
他虽不甚看重女子的容貌,但也知道容貌对女人的重要性。让谢秋槿顶着一张毁容的脸活下去,那太过残忍。
谢秋槿在漫长的沉默后缓缓开口,语出惊人:“我倒觉得榆儿的法子不错。”
她知晓自家夫君不好女色,否则也不会在成亲多年后,连一房小妾也没纳过。
他对于女子容貌并不在意,那她长得好看或者不好看,也就不重要。
能活下来,看着三个孩子慢慢长大,已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不行!我不同意!”桑永景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一旁的桑兴嘉默默避开眼,不去看爹娘争吵。
桑兴皓半偎在他膝头,抬着脑袋好奇地问:“大哥,爹娘在说什么?”
他连日来的高烧已经退却,也没变成个小傻子,就是耳朵听力有些损伤,听人小声说话时不甚清楚。
夫妻俩虽在争辩,但还顾忌着周围人多特意压低声音,他听不太清。
“没什么。皓儿要不要小解,大哥领你去。”他找了个借口转移话题。
“好。”
两人回来时,桑永景和谢秋槿间的争吵已经平歇。
谁都说服不了谁,开始互相生闷气,背对而坐,谁也不理谁。
桑榆无奈地朝用眼神问自己发生什么的桑兴嘉耸耸肩,她尽力劝过,但两人谁也听不进她的话。
“啊,疼!”桑兴皓忽然捂着手背哭起来。
桑榆一个激灵,立马从地上爬起。
拿过他的手背细瞧,见上面没有对称的孔洞,只是红肿起一大片,这才放心。
不是被蛇咬就好,无毒蛇顶多就是疼点,要是毒蛇,这种环境怕是活不到第二天。
其实差役们在晚上宿营前,有在外围撒过些雄黄粉驱蛇,但林子里有没有蛇,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好了好了,皓儿不哭,告诉阿姐,手怎么肿的?”桑榆温柔地哄了他几句,细细观察着红肿的地方。
“呜呜,就、就摸了下树。”
他人小迈不动步子,桑兴嘉又没太多照顾人的经验,牵着他走路时,难免会过快。
他就时不时地扶着树干借力,没想到回来时,手背却高高肿起一大片。
“呜呜,好热,好痒。”
桑兴皓的哭声越来越大,引来周围不少人不快的目光,这家人还让不让人睡觉。
他开始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挠红肿的手背,不过三两下工夫,手背便又肿大一圈。
桑榆一边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去挠以免挠破皮,一边思考着这些反应会是由什么引起的。
发热、发痒、肿胀……
过敏!
“皓儿,你确定是摸了树干不是草叶?”桑榆不放心地又多问一遍,这些反应让她想起一种植物。
桑兴皓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怕他的哭声惹恼周围人,桑兴嘉用手捂着他的嘴巴,他只能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呜呜,阿姐,大哥,我好痒,好想挠挠,帮我挠挠。真的是树干,湿湿地滴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