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永丰让其他人在原地等候,他则领着几人跟孙兴去那座钱宅逛了一圈。
见里面虽不如京城桑府那般气派,却也算别致,十分满意。
孙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虽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眉梢眼角都舒展开,想来对宅子是比较满意的。
满意好啊,不怕你满意,就怕你不满意。
毕竟物以稀为贵,家中这么多人又只有这么一间大宅,想必稍微贵点也是会买的。
回到坊市后,孙兴领着桑永丰来到一间茶楼落座,笑吟吟地给他倒了杯茶:“不知桑老爷对那间宅子可还满意?”
桑永丰本想直接说满意,但桌下的衣袍却被旁边的桑永年扯了下,他瞬间明悟其中的意思。
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又嫌弃地放下茶杯,这是能给人喝的茶吗?
他没了品茶的心思,指尖轻轻点在桌面上,开口道:“确实是偏僻之地,宅院虽大却算不上精巧,勉强歇脚。”
话说得不好听,孙兴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捧着他说:“那是那是,我们岭南城也就胜在地广人稀,建的宅子确实不如别地精妙。”
两人又来回说了几句,谁也不先提问价的事。
知道自家大哥不喜欢与人争论钱之一事,见时机差不多,桑永年开口问道:“不知刚刚那处宅院售价几许?”
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孙兴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吐出一个数来:“五千两。”
“什么!?”桑永年瞬间站起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
这牙人可真敢要价,五千两是什么概念,哪怕在京城,五千两也足够买下一处不小的宅院。
哪怕是对钱财不甚关心的桑永丰听见这个数字也同样面露震惊之色。
他身上是藏了钱,但抄家一事太过迅速,他也只来得及拿上一小沓银票。
除去之前贿赂差役的那些,他现在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五千两。
本以为岭南不过是个小地方,买下一座宅院最多两三千两,剩下的钱足够作为本金经商挣钱。
却没想到,这里的物价堪比京城,他的五千两根本不够看。
和震惊的两人不同,孙兴慢吞吞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细品,饮尽之后才再次开口:“二位老爷不知,咱们岭南城当初建造不易。城外瘴林密布,不知前赴后继死了多少人,才建起这么一座城池。”
死掉的那些人,自然是最初被流放来的罪民。
他们可没这一批人的好运气被赦免获得自由,全都被酷吏强压着去砍伐树木修建城池。
城外的空地也不是自古以来便存在的,而是被专门修整出的隔绝带,避免瘴气飘到城中。
可以说岭南城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鲜血。
“那和我们买宅子又有何关系?”桑永丰完全不关心岭南城的建城史,只想知道为何宅子会卖那么贵。
孙兴淡淡一笑:“那自然是有关系的,城里就这么多地,宅子越大占地越多,其他地方能建房子的地也就少了。”
“岭南的人又越来越多,大宅子价格便水涨船高。”
他这话不假,像桑家一般被抄家流放至岭南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上一批,有些是罪民的进行强制劳动,有些则是自由身。
能被抄家流放的,皆不是无名小卒,哪个不是为官为将。毕竟平民犯错就直接砍了脑袋,哪还有流放的机会。
像桑永丰一样偷偷藏钱的不在少数,他们过惯了好日子,不可能甘愿住在破旧的小房子里。
每家每户都要买房,这岭南城的房价自然越来越高。
当然,这个高也只是相对于岭南城中的其他房子,远没到京城那么昂贵。
不过做生意嘛,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眼前的主一看就是肥羊,他把价格开高一些,哪怕后面再让上些许,也比正常卖价高出不少。
他这副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久经商场的桑永年,他给桑永丰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来谈。
“可你这宅院地段一般,又没什么值钱的物件,最多,一千两。”
桑永年给出这个价格都觉得给多了,如此偏僻的地界,哪怕是最好的宅院,最多也就八百两。
听见他报出一千两,孙兴心中丝毫不气,面上却沉下脸来:“这个价格,二位怕不是诚心想买。”
他不怕对方报价低,只怕对方掉头就走,既然愿意出价,那就说明他们很想要。
“就这么多,若你觉得少,我们就去找别的牙人。”桑永年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露怯,说出威胁的话来。
谈判嘛,就是你退一步,对方得寸进尺。你分毫不让并表现出不是非对方不可的模样,对方反而会退让。
孙兴笑着摇摇头,又给自己续了杯茶,这店里的绿茶不错,回头他得买两斤回去尝尝。
“岭南城中谁人不知我孙兴孙牙人最是公道,二位老爷若是信不过我,大可找旁人去询价,我在此恭候。”
他端的是有恃无恐,无他,牙人这行当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得有关系有背景。
他家姐夫就在郡守府中当差,同行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他们便是去寻其他牙人,一听是想买钱宅,那些人报的价只会比他高绝不会比他低。
钱宅如此大一块肥肉,落在他手里,不多榨出些油水他又怎会轻易放手。
见他架势不似作假,桑永年心中顿感不妙,难不成此人有别的能耐。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差人去找别的牙人问问价。
等消息的工夫,桑永年面上带笑的和孙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做惯了生意,对于牙人并不像桑永丰那般看不起。
此番正好趁着聊天的机会,摸清岭南城中的状况,以后也好做生意。
去问价的那人好一会儿才回来,在桑永年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他面色一下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