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槿在棚子外来回踱步,不停往外张望。
迟迟没能看见远方有人影出现,她忍不住问道:“榆儿,你爹和你大哥怎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随着时间推移,桑榆也开始有些不确定。
按理说,砍柴做工怎么也该在天黑之前收工,父子两人就算再去买些东西,也早该回来了。
又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人,桑榆觉得事情不对,当即就要出去寻人。
谢秋槿小跑过来:“娘和你一起去。”
让她在这里等,她也坐不住,还不如一起。
嘱咐桑兴皓乖乖待在祖母身边不要乱跑,母女俩挽着手往外走。
天边的太阳早就落山,此时天色灰蒙蒙的,怕是再过一会儿就会彻底黑下来。
桑榆记性好,领着谢秋槿走上官道。
刚往西走没多久,便隐约瞧见前方有两个模糊人影,他们互相搀扶着,其中一人走路时还一瘸一拐地。
她心中一惊,连忙跑过去,到近前一看,果然是桑家父子。
两人身上脸上都带着伤,桑兴嘉的唇角还带着血,看起来很是狼狈。
“爹,大哥,你们被谁打了?”
桑永景没想到她们会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脸,小声道:“没事,小伤。”
谢秋槿跑得没桑榆快,落后几步,才追上来一见二人模样眼中就蓄起泪。
“夫君!嘉儿!怎伤得这么重?”
她伸手去摸桑兴嘉脸上高高肿起的淤青,心疼到不行:“不是砍柴吗?怎还要受皮肉之苦?”
伤处被触碰,让桑兴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强挤出一抹笑:“嘶,娘,我没事,就看起来严重。”
“到底怎么回事?”桑榆面上还算冷静,心中却是怒火翻腾。
她让桑家父子去砍柴,未尝没有几分磋磨他们的意思。
想让他们知道卖苦力挣钱不易,去一去身上的傲气,但却不代表她想让他们被人欺负。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她的家人。
“事情是这样的……”桑永景缓缓开口,讲述起事情发生的经过。
他和桑兴嘉领完牌子后,便去找工头接任务。
对于他们这种头一次来的生面孔,工头向来不手软,直接让他们去做最辛苦的活——砍树。
数千人一起干活,自然不可能每个人都分配到最辛苦的活,再加上有些人会贿赂工头,于是渐渐形成习惯。
新人和那些罪民通常只能分配到砍树的活,桑家父子俩也不例外。
他们对此并没有什么抱怨或嫌弃的想法,直到他们开始砍树。
桑永景双手握紧斧柄抡圆了膀子狠狠一斧砍下,下一秒,那把斧头就应声飞出数丈远,好悬砸到一人。
那人只觉一阵风吹过颈后一凉,回头一看,却见把斧头不偏不倚插在他脚后半寸。
一股寒气从脚下直冲天灵盖,竟在深秋让他瞬间出了身冷汗。
回过神来,他张口便骂:“贼杀才,你是要杀我不成?”
那边桑永景根本没想到斧子砍下后会有这么大的反震之力,直到斧头脱手飞出去才意识到不妙。
被人骂得连脑袋都不敢抬,连声道歉后才将斧头给捡回来。
这次他学了乖,不再用那么大的力气砍树,倒也有模有样地在树上砍出缺口。
不过半日工夫,桑永景和桑兴嘉的双手就已被震得发麻,指腹与手心被斧柄磨出几个斗大的水泡,有些位置甚至磨出血来。
午间休息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二人颓然地坐在树下。
工头早知他们这种新人,最多也就能砍半日的树,下午给他们换了差事,背着砍好的柴送去煤窑。
这活虽然也苦,但好在终于不用继续握斧头,起初两人心中还有些高兴。
但随着肩上的衣物、皮肤被麻绳磨破,勒出深深的印记,腰也被重重的木柴压到直不起身,他们才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好活。
靠着再坚持坚持就能领到工钱的念头,两人好不容易撑了下来。
随着监察官拿着铜锣用力敲响三声,所以人瞬间止住动作,脱力地瘫倒在地。
而后人群慢慢汇集,排着队领钱,父子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正想去排队,刚起身就被几人围住。
每一个都是横眉冷脸,身形高大,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毫无善意。
桑永景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早上他斧子飞出去差点砍到的那人。
他心中暗叫不好,怕不是当时惹恼对方,现在找他来寻仇。
“这位兄台,有事好商量……”
话还没说完,桑永景就被对方推了一下。
用的力道极大,他毫无防备,被推的连退几步,若不是桑兴嘉及时扶住,怕是要摔倒在地。
“废什么话,今日你差点伤到本爷爷,乖乖把你们的牌子交出来赔罪,爷爷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他们惯常做这种事,吓唬起人来得心应手。
“牌子?不行!”
桑永景此时反应过来,对方哪是要寻仇,分明借着寻仇的借口来抢牌子。
他先前已经打听过,一个牌子可以领二十文钱。
对以前的他来说还不够打赏次下人,但现在却是他花费足足一天时间才换来的酬劳,绝不能轻易被人抢走。
“爹,我们去找监察。”桑兴嘉骨子里还是个读书人,遇事就想找个能评理的。
“对,去找监察。”桑永景眼前一亮,监察当面,这些人定然不敢明抢。
只可惜他们想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太迟,被人群包围住,根本没有脱身的可能。
对方要抢,他们抵死不让,在挨了狠狠一顿毒打后,最终还是没能守住牌子。
千辛万苦挣来的即将就要拿到手的钱被人抢走,两人自然不会甘心。
拖着一身伤痛的身体去找监察,却只得到对方一句——我们只认牌子不认人,没牌子就没钱。
他们还要闹,却被监察派人将他们轰出去。
父子二人瘫坐在地上,心情十分复杂,满腔苦楚与委屈,却无处诉说。
最终只能长叹一声,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那人长什么模样?”桑榆眼中满是寒意。
难怪峡谷两边那么多人躺着等死,原来不仅仅是自身体弱,还有着外力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