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家人依旧分头行动,桑榆领着桑兴嘉进城治病,桑永景和谢秋槿则去峡谷检查材料准备进度。
至于桑兴皓,他闹着要和桑榆她们一同进城,被桑榆给无情拒绝。
这次进城可不是去玩,药铺人来人往的多是病人,他一个小孩子抵抗力弱,没准就感染到什么病。
留下哭红眼的桑兴皓,桑榆和杵着拐的桑兴嘉朝着岭南城而去。
桑兴嘉自打来到岭南之后,就跟着进过一次山,去过一次峡谷,除此之外一直待在棚子里。
听说今日要进城,哪怕只是治病,他都激动得睡不着觉,对岭南城充满了期待。
岭南城会是什么样,是和京城一样繁华,还是带着边塞特有的肃穆气息,亦或者别的迥异风格。
这份期待在他看见岭南城城墙时便只剩下震惊。
如此多如此巨大的石头,得多少人一点点背负、搬运,得耗尽多少人的心血,才能建成如此雄伟的一座城。
进城之后,他反而兴趣缺缺起来,边塞之城,再繁华能繁华到哪去,还不如京城最清贫的地界。
桑榆的记性很好,认得昨日买药的药铺,领着桑兴嘉过去。
坐堂就诊的大夫还是昨天那位,一见桑榆和她身后杵着拐的少年,顿时明白过来。
“这就是伤者?小后生过来让老夫瞧瞧伤没伤着骨头。”
虽然昨日桑榆的描述十分准确,但张老大夫还是更喜欢自己上手摸一摸,如此才能更加准确地判断病情和用药。
桑兴嘉听话地杵着拐走过去,在医案旁的椅子坐下。
张老大夫先用手捏了两下他的脚踝部位,又搭了他的脉,眉头逐渐皱起,桑兴嘉和桑榆一颗心也随着他皱起的眉头而绷紧。
桑榆小心翼翼地问:“大夫,我大哥的腿伤没什么大碍吧?”
怎么眉头还越皱越紧,难不成她估计错误,其实伤到骨头了?
张老大夫幽幽一叹,两人瞬间屏息,生怕错过任何一丝信息。
“唉,怎么拖到现在才来?这腿伤到得有十多天了吧?”
桑兴嘉只觉得有一只无形大手紧攥住自己心脏,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大夫您和我说实话吧,我这腿是不是废了?”
张老大夫一愣,满脸尽是不解:“没有啊,不是给你开药了吗?按时吃药再辅以针灸,十日内便能下床行走。”
“那您刚刚叹气是?”桑兴嘉仍旧有些不信,只觉得他说的不过是些安慰自己的话语。
张老大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现有歧义,连忙解释:“哦,我只是有些感慨,你要是早点来,不早就治好了嘛。”
桑兴嘉:……
桑榆:……
您老这一感慨,差点没把他们给吓死。
桑兴嘉都做好自己一辈子得拖着条瘸腿的心理准备,如今听见他的解释,活似个被大赦的死刑犯,后背已然吓出一层细密的白毛汗。
桑榆更是朝他竖起大拇指:“老大夫您医术一定很高超。”不然一直这么大喘气地说话,早就被病患和病患家属给打死。
张老大夫听不出她话里的阴阳,还以为是在夸赞自己,颇为得意地捋了捋长髯。
针灸的时间不短,张老大夫领着他们二人进了内堂,让桑兴嘉将鞋袜脱下,好方便自己针灸。
他有些忸怩地看了桑榆一眼,见她毫无所察,只能一咬牙将左脚的鞋袜脱下。
桑榆坐在一旁,双手托腮好奇地盯着看,她还没亲眼见过针灸治疗呢,正好这次可以近距离的观察。
张老大夫洗净双手后,打开自己惯用的针囊,令药房的学徒取来火烛,将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在火焰上炙烤消毒。
而后便见他眼也不眨地将一根根几寸长的银针扎进桑兴嘉的脚踝,有些针扎进去之后还要拧着针尾转上几圈或戳上几下,看得桑榆浑身发颤。
她忍不住问桑兴嘉:“大哥,你疼不疼啊?”
没有麻药不行喝点麻沸散呢,她光是看都替他疼得慌。
桑兴嘉轻轻摇头:“不疼的,就是有些酥痒。”
他这么说让桑榆越发的好奇,那么长的针戳进肉里,居然不疼?
将桑兴嘉脚踝及周围几个穴窍全都扎完针,嘱咐他不要乱动之后,张老大夫一抬头便瞧见桑榆好奇的目光。
他笑呵呵地捏起一根足有十多厘米长的银针,和蔼地问:“小娃娃,给你也扎一针试试?不收钱。”
桑榆瞬间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收钱她也不试,这么长的针,骨头都得扎穿了吧。
看着桑兴嘉被扎成仙人球似的脚踝,她又问:“这得扎多久啊?”
“得扎上小半个时辰,且坐着等吧,时候到了我再来拔针。”
她不肯试,张老大夫也没勉强,再次洗净双手后便要出去继续坐堂就诊。
半个时辰,那不得近一小时,得等这么长时间。
桑榆眼珠一转,她之前总想着要逛逛坊市寻找新的商机,但一直没机会,今天不正巧了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桑兴嘉笑笑,原本还说要陪着他,结果自己现在临时变卦,着实不地道。
“嘿嘿,大哥……”
她话还没说完,桑兴嘉便率先插话:“小妹,还需等挺长时间,你先去城里转转吧。”
“诶……好。”这话正说桑榆心坎上了,她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又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连忙补充道:“等回来我给大哥带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等桑榆出了内堂,桑兴嘉顿时长舒一口气,被发丝盖住的耳朵尖早已通红一片。
小妹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时候让娘提点她些规矩。
怎么、怎么能一直盯着他的脚看呢,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也得避一避。
对此毫不知情的桑榆哼着小曲走在街上,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永和坊。
她看着坊市招牌微微挑眉,原来药房离这座坊市也很近啊。永和、永兴,名字相近难不成位置也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