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兴嘉有些不忍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小妹,我知道你是善心,可……”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桑榆却也明白,他们如今真的无力支撑这份善心。
若是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她想买奴隶,桑兴嘉会眼也不眨直接同意下来。左右不过是多养些下人,桑家完全供养得起。
可如今……唉,自家人吃饱饭才多久,何况还要花五百文去买人,家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些事桑榆自己想过也能理解,只是她没有想到奴隶想要获得自由希望会如此渺茫,不免唏嘘。
两人在药房门口不远处长吁短叹,再加上桑兴嘉杵着的拐,门口排队的其他伤患看向他们的目光难免带上几分怜悯。
看模样如此年轻的小伙子,腿竟是废了,唉,可怜呐。
随着投向自己二人的怜悯视线越来越多,眼看有人不忍心过来送些饼子吃食,桑兴嘉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后,瞬间从脖子红透脸。
连忙低头拉着桑榆往外走,走出很远之后,他才敢重新抬起头。
就不该和小妹在门口聊这些,也不知道被那些人编排成什么样。
他一回头,却见桑榆手上拿着块烤得黄灿灿的面饼吃得正香,他一愣:“小妹,你这饼是哪来的?”
他不记得刚刚桑榆手上有拿饼啊。
桑榆很大方地掰下一半递给他,边嚼边说:“刚刚一位婶子给我的啊,嚼着还挺香呢,大哥你也尝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给她塞个饼,但吃着味道还不错。
“……下次可不能再收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他刚刚还是走得慢了些,到底是腿伤并未痊愈。
针灸加上来回往返花费的时间,二人回到棚子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
见她们回来,原本打算糊弄着随便吃一顿的施老太太连忙多抓了两把菜放入锅内。
“嘉儿的腿大夫看过怎么样?”她问。
“大夫说没伤着骨头,再针灸两回喝完药就能大好。”
桑兴嘉没将大夫说他去迟了不然早好的话说出来,事已至此再去懊悔已经发生的事,没那个必要。
“那就好,那就好。”施老太太提起的一颗心安稳地落回原处。
对于自己这位孙儿,她一向很是喜欢。自打他腿伤着以后,一直担心着他会不会瘸一辈子。
桑榆接过祖母手中的勺子继续搅拌着锅内的汤水,随口问:“爹娘还没回来吗?”
他们不是说去峡谷一趟,雇完挖基坑的人后就回来继续搬竹子吗?怎么这个点都还没回来。
“没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施老太太同样担心得紧,若是刚刚他们不回来,她也打算吃完饭领着桑兴皓过去瞧瞧。
桑榆眉头一皱:“那等吃完饭我过去看看。”
她们交过保护费,在峡谷内出现意外的可能不大,多半是遇见些什么事,不得不留在那里才没回来,倒不用特别担心。
没个手机确实不方便得很,交流起来十分麻烦。
饭后坐着消了会儿食,桑榆带上小半袋的稻种,慢慢悠悠地朝峡谷晃去。
一直说要脱壳搞点大米饭吃,却一直没记得带米过去。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晚上她都要吃到香喷喷的大米饭。
饭后,太阳挂在半空中,热辣的阳光不要钱一样洒在地面上。
原本嘈杂繁忙的山头终于有了片刻的安静,监管们躲在阴凉的小亭子里小憩,砍柴的劳工们在树荫下坐着休息。
桑榆从集市中穿行而过,两旁摆摊的小贩数量骤减,只剩下些常年摆摊卖东西的摊位。
远远的她便瞧见沈映书缩在油缸投射下的阴影中念书,饶是如此背还是挺得笔直。
没打算和他打招呼,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却被正好抬头的对方发现。
沈映书瞧见她连忙出声叫住:“诶,桑姑娘!”
……你最好是有事。
桑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转身脸上却已经带着笑。
她像是刚瞧见对方一样惊呼一声:“哟,沈秀才,你怎么在这呢?找我有事?”
“是有些事,你爹娘今早过来请人帮忙挖坑,这事你知道吗?”沈映书问。
“知道,正是见他们迟迟不回去,我才过来寻人……”话说到一半,桑榆忽然反应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映书淡淡一笑:“不是什么大事,村子里有几个无赖听说他们要请人办事,非要凑上去说自己干同样的活只收一半的钱。”
“你爹娘不知他们的来历被唬住信以为真,钱刚给过去那些人拿着铁锹挖了两下就走,就闹起来了。”
能被他称为无赖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那五人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混账,平日里靠着一张厚脸皮,今日去张家讨顿饭,明日去李家偷个菜。
乡里乡亲的,为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真要对他们怎么样也狠不下心,索性便任由他们去。
却没想到,他们的心思被越养越野,如今竟然敢干这种敲竹杠的买卖。
桑榆听完他说的话当即就有些着急,生怕自家爹娘出现什么意外。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沈映书不会无缘无故地拦下她和她说这些话。
既然他现在能平静地说出这些,就应该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
她心中想得透彻,脸上却还是一副焦急的模样:“那我爹娘呢?没被伤着吧?”
沈映书对她表露出的姿态十分满意,等了会儿才继续说:“伯父伯母自然不会有事,两方刚吵起来便有人去给我爹通风报信,他领着人赶过去,那伙无赖立马乖乖把钱还了。”
“你爹?不知伯父是?”桑榆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她上次和沈映书一同进村去找小虎的时候,亲眼见他进了间竹篱笆的院子,恰好上回去交保护费的那院子也是竹篱笆。
说起自己父亲,沈映书满脸尽是自豪:“家父姓沈讳文赋,正是清溪村的村长。”